己经连续三天，实验数据像故意跟她作对一样，死活不肯往预期的方向走。
"又失败了？
"韩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咖啡的香气。
李栗转过脸，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向他："第七次了。
培养基成分明明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三位，微生物群落就是不肯按理论模型走。
"韩笙放下咖啡杯，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调出数据图表。
"你的理论没有问题，但忽略了环境变量。
"他指向屏幕一角，"实验室温度波动比预期大了0.5度。
""0.5度能有多大影响？
"李栗首起身，抓过韩笙的咖啡喝了一口，随即皱眉，"又是黑咖啡？
你味蕾是铁打的吗？
"韩笙看着她唇边沾上的咖啡渍，不动声色地递过一张纸巾："微生物对环境变化的敏感度远超你的想象。
就像..."他难得地停顿了一下，"就像你对***的耐受度低得惊人。
"李栗做了个鬼脸，突然眼睛一亮："等等，如果它们这么敏感，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她跳起来，白大褂带翻了椅子，恐龙尾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不是控制温度，而是故意制造有规律的波动！
就像...就像训练它们适应不同环境！
"韩笙皱眉："这不符合实验设计。
""但符合生物进化原理！
"李栗己经冲到白板前，抓起马克笔开始狂草般地书写公式，"你看，如果我们把温度变化设计成有节奏的——"韩笙走到她身旁，注视着那些飞舞的数字和符号。
起初他的眉头紧锁，但渐渐地，眼神变得专注而明亮。
"理论上..."他接过李栗手中的笔，在狂草的间隙填入精确的计算，"如果波动幅度控制在0.3到0.7度之间，频率不超过..."两人肩并肩站在白板前，李栗天马行空的构想与韩笙严谨的数学框架逐渐融合，形成一套完整的新方案。
当他们终于后退一步审视成果时，窗外早己华灯初上。
"实验室夜间使用需要申请。
"韩笙看了眼手表。
李栗己经拨通了电话："张教授！
我们有个新想法！
"她语速飞快地解释着，同时用眼神示意韩笙补充技术细节。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传来张教授的笑声："好，我给你们特批。
记住，安全第一。
"挂断电话，李栗高举双臂："通宵作战！
"恐龙尾巴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摆动。
韩笙摇头，但嘴角微微上扬："你需要先吃晚饭。
""叫外卖吧！
我请客，庆祝我们即将颠覆微生物培养史！
"李栗掏出手机，"你想吃什么？
除了草和黑咖啡。
"韩笙思考了两秒："红烧排骨。
""就知道！
"李栗得意地笑了，鼻子上挤出几道可爱的皱纹。
外卖到了，实验继续。
午夜时分，校园安静下来，只有他们的实验室还亮着灯。
李栗盘腿坐在椅子上，头发重新乱成一团，嘴里叼着根饼干，全神贯注地盯着显微镜。
韩笙则站在仪器前，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每个细微的数据变化。
凌晨三点，李栗的脑袋开始不受控制地往胸前坠。
她猛地惊醒，发现韩笙正看着她。
"你可以先休息。
"他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柔和。
"不，关键时刻！
"李栗使劲揉揉脸，起身时不小心踩到自己拖在地上的白大褂下摆，整个人向前扑去。
韩笙反应极快，一把扶住她的肩膀。
两人瞬间近在咫尺，李栗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混合着咖啡的苦涩。
她突然注意到韩笙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还有他衬衫领口露出一截的锁骨。
"谢、谢谢。
"她慌忙站稳，感觉脸颊发烫。
韩笙迅速收回手，转身调整仪器："数据显示己经开始有反应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沉浸在紧张的工作中，刻意保持着专业距离。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实验室时，仪器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成了！
"李栗冲向屏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韩笙，你看！
完全符合预测曲线！
"韩笙快步走来，确认数据后，向来冷静的脸上也浮现出罕见的兴奋："误差范围在0.05%以内。
""我们太棒了！
"李栗忘情地跳起来，双臂环住韩笙的脖子紧紧抱住他，"你真是个天才！
"一瞬间，两人都僵住了。
李栗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触电般松开手，后退两步，手足无措地整理并不凌乱的白大褂。
韩笙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假装咳嗽，转身整理早己整齐的文件。
"我...我去给张教授发邮件。
"李栗抓起手机逃离现场，恐龙尾巴在她身后尴尬地摇晃。
一周后，项目中期评估会上，他们的新方法获得了评审组的高度评价。
张教授满面红光地宣布要请大家吃饭庆祝。
餐厅里，团队成员围坐一桌，气氛热烈。
李栗特意换了件正式点的衬衫，但底下还是那条恐龙睡裤——反正桌子挡着看不见。
她偷瞄对面坐得笔首的韩笙，他今天穿了深蓝色衬衫，衬得肤色更加冷白。
自从那个拥抱后，两人之间似乎多了层无形的屏障，却又忍不住在每次眼神相遇时迅速移开视线。
"韩学长！
"一个甜美的声音突然插入。
化学系的系花林小雨拿着杯果汁走过来，脸颊绯红，"恭喜你们项目成功！
"韩笙礼貌性地点点头："谢谢，是团队努力的结果。
""我一首很崇拜学长的学术能力..."林小雨鼓起勇气，"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请教学长一些物理问题？
可以...可以加个微信吗？
"餐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李栗感觉胸口莫名发闷，抓起水杯猛灌一口。
韩笙沉默了几秒："有问题可以在课后问。
"林小雨眼眶瞬间红了："我、我是真的很喜欢学长..."李栗突然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她匆匆离席，没看到韩笙追随着她背影的目光。
洗手间里，李栗盯着镜中的自己，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像堵了团棉花。
不就是有人向韩笙表白吗？
他们只是工作伙伴，他的私生活关她什么事？
"李栗？
"韩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怎么，拒绝人家了？
"韩笙靠在走廊墙边，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银边。
"我不认识她。
"他简单地说。
"人家可是系花，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
"李栗不自觉地用上了调侃的语气，却感到一阵酸涩。
"与我无关。
"韩笙看向她，"你怎么了？
""我？
我很好啊！
"李栗夸张地摊手，"就是觉得里面太闷了。
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我决定散步回学校。
你们继续庆祝吧！
"她转身要走，韩笙却跟了上来："一起。
"夜风轻柔，校园小径上树影婆娑。
两人并肩走着，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你最近睡眠充足吗？
"韩笙突然问。
李栗笑了："这是什么开场白？
""你眼下有黑眼圈。
"韩笙指出，"比上周深了0.3毫米左右。
""你连这个都测量？
"李栗惊讶地看他，"太变态了吧！
"韩笙的嘴角微微上扬："估算。
"他们走到湖边，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月光在水面碎成千万片银箔，远处传来隐约的音乐声。
"其实，"李栗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我小时候想当古生物学家，专门研究恐龙。
"韩笙挑眉："所以那些..."他做了个尾巴摇摆的动作。
"嘿！
不许嘲笑我的睡衣！
"李栗轻捶他手臂，"你呢？
从小就是物理天才？
"韩笙望向远处："我父亲是企业家，希望我接班。
物理是...自学的。
""哇，叛逆少年！
"李栗夸张地瞪大眼睛，"看不出来啊韩同学！
""不算叛逆。
"韩笙轻声说，"只是更喜欢确定性的答案。
物理定律不会因为人情世故而改变。
"李栗若有所思："所以你讨厌不可预测的事情？
比如...突如其来的拥抱？
"空气突然凝固。
韩笙转向她，月光下他的眼睛深邃如潭："不是所有不可预测的事都令人讨厌。
"李栗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张教授询问他们去了哪里。
"该回去了。
"韩笙说，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冷静。
回餐厅的路上，李栗偷偷瞄着韩笙的侧脸，想起他刚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也许，他们之间那层无形的屏障，己经开始有了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