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仰头望着"永盛矿业三号线"的标识，机械右眼的红光在锈迹斑斑的牌面上扫过，将"2025·7·15矿难"几个模糊的刻痕拉成清晰的数据流——那是他用指尖磨掉漆重新刻上的，每一笔都渗过机械关节的润滑油。
"哥，要进去吗？
"身后突然响起的沙哑男声让林烬的机械左臂本能地缩了半寸。
他转身时，机械脊椎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月光下，穿工装的男人正搓着冻红的手，裤脚沾着新鲜的泥点。
赵刚，永盛矿业的老电工，父亲出事那天替他顶了夜班。
林烬的人造瞳孔微微收缩，记忆里那个总叼着烟哼小曲的青年，现在眼角爬满了皱纹，工装口袋里还露出半盒儿童止咳药。
"刚子。
"林烬的声音带着机械喉的金属感，"不是说别跟过来？
"赵刚没接话，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时露出卷得发脆的图纸。
"矿洞结构图，我翻了三天老仓库。
"他指节重重叩在图纸上，"你爸最后待的B3区，现在......"他突然压低声音，喉结滚动，"我昨晚巡夜，听见下面有动静。
像......像齿轮咬碎骨头的声儿。
"林烬的机械指节捏得发白。
七年前的暴雨夜突然在视网膜上闪回：父亲浑身是泥冲进家门，裤脚沾着诡异的靛蓝色黏液，嘴里喊着"不能再挖了"，转天就被矿难埋在了地下——官方说是瓦斯爆炸，但他在父亲遗物里翻出的笔记上，"污染"两个字被反复涂写，墨迹深到戳破了纸。
"我进去。
"林烬弯腰捡起脚边的战术手电，光束扫过矿洞入口时，他机械右眼的热成像突然跳动起来——洞口石缝里，有团灰扑扑的影子正剧烈颤抖。
"小云？
"赵刚先喊了出来。
扎着马尾的姑娘从石缝里钻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痕，怀里紧抱着个褪色的布娃娃。
"林哥......"她的声音发颤，"我奶奶说，矿里的脏东西会吃人。
我昨天看见......看见王阿婆的大黄狗，它的眼睛变成了蓝色的齿轮......"林烬蹲下来，人造皮肤的手掌轻轻覆在她手背。
"我会查清楚的。
"他能感觉到姑娘的脉搏快得像敲鼓，布娃娃的线头处沾着点靛蓝黏液——和父亲笔记里的颜色一模一样。
赵刚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指向矿洞深处："进去吧，我在外面守着。
"他的工装口袋里，儿童止咳药的铝箔纸闪了闪，林烬知道那是小云弟弟的药，赵刚媳妇上个月刚查出身患肺病。
矿洞的潮气裹着铁锈味涌进鼻腔。
林烬的机械右眼切换成红外模式，光束所及之处，岩壁上凝结着星星点点的靛蓝结晶，像某种活物的分泌物。
越往深处走，他的人造耳里越清晰地传来"咔嗒咔嗒"的轻响，像是无数小齿轮在咬合。
B3区的标识牌倒在地上，被靛蓝黏液黏着半张撕碎的图纸。
林烬弯腰去捡，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
他猛地转身，战术手电的白光里，三具扭曲的机械躯体正从阴影里爬出来——它们的关节处渗着靛蓝黏液，眼眶里的幽蓝光源像极了小云描述的"齿轮眼睛"。
"警告，生命体征异常。
"林烬的机械喉自动发出提示音。
他抄起战术手电砸向最近的怪物，金属外壳撞在对方胸口，却像砸进烂泥里，黏液立刻裹住手电，滋滋冒着青烟。
"需要力量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神经。
林烬的机械瞳孔剧烈收缩，那声音像是从西面八方涌来，带着某种古老的沙哑："我是劫渊，能让污染为你所用。
签订契约，你将获得转化污染的能力——代价？
不过是人性的碎片罢了。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机械脊椎的缝隙。
林烬想起父亲笔记最后一页的血字："它们会用渴望的力量引诱你"，想起小云颤抖的眼泪，想起赵刚口袋里的止咳药。
他的人造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金属摩擦声里，最近的怪物己经扑到面前，锯齿状的手臂划破了他的人造皮肤。
"契约......签。
"话音未落，林烬的机械右眼突然迸出刺目的紫光。
他看见那些靛蓝黏液在视野里变成流动的数据流，怪物体内的污染核心正发出幽蓝的光。
某种本能驱使他抬起左手，指尖凝聚起同样幽蓝的能量，对着最近的怪物挥下——"咔嚓！
"怪物的躯体像被捏碎的玻璃，碎成靛蓝的光点，全部涌进林烬的机械手臂。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能量在血管里流动，修补着被划破的人造皮肤。
"这就是......转化污染的能力？
"林烬喘着气，机械喉的声音都在发颤。
剩下的两只怪物显然被激怒，嘶吼着扑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凝聚起同样的蓝光，这次没有犹豫，首接穿透了最近那只的核心——光点再次涌入体内，甚至有几缕钻进了他的机械心脏，让原本有些卡顿的关节突然流畅起来。
当最后一只怪物化作光点消散时，矿洞深处传来"吱呀"一声。
林烬顺着声音找去，岩壁上的靛蓝黏液正缓缓退开，露出一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
门后是间狭小的实验室，墙上贴着泛黄的研究笔记，最上面一页写着："污染可转化为机械能源，需与劫渊签订契约......""看来你找到了好东西。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林烬迅速转身，看见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倚在门框上，发间插着支青玉簪子，手里提着个绣着药草纹的布囊。
她的目光扫过实验室里的笔记，又落在林烬泛着幽蓝的机械手臂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林先生，或者该叫你......劫渊的契约者？
"林烬的机械手指微微收紧。
"你是谁？
""苏晚镜，药师。
"女人掀开布囊，里面浮着七八个半透明的精魄，其中一个正泛着和污染核心相同的幽蓝，"这些精魄告诉我，这里的污染不简单。
劫渊的契约......"她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你最好想清楚要付出什么。
"实验室的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风，吹得研究笔记哗哗作响。
林烬望着苏晚镜布囊里的精魄，又看了看自己泛着幽蓝的机械手臂。
他想起父亲笔记里没写完的话，想起小云颤抖的眼泪，想起赵刚在矿洞外抽的那支烟——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极了某种等待点燃的信号。
"我需要知道真相。
"林烬说。
苏晚镜合上布囊，青玉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明天晚上，来城南的回春堂。
"她转身走向矿洞出口，旗袍下摆扫过地面的靛蓝黏液，那些黏液竟像活物般避开了她的脚步，"有些事......得当面说。
"矿洞外传来赵刚的呼唤："林烬！
你没事吧？
"林烬捡起桌上的研究笔记，机械右眼的红光扫过最后一页。
上面有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眉眼和他有七分相似——那是从未见过的，父亲年轻时的模样。
月光透过矿洞入口洒进来，照在他泛着幽蓝的机械手臂上。
远处传来夜枭的叫声，混着隐约的齿轮转动声，像某种倒计时的鼓点。
林烬把笔记塞进怀里，转身走向出口。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东西己经彻底改变了——无论是他体内的劫渊之力，还是那个叫苏晚镜的女人带来的，更深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