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江月
她在一种混沌的状态下醒来，不知何时……泪水己经浸湿了眼眶。
徐卿呆呆地坐在床边，眼神透着一丝迷茫，仿佛刚刚从一个漫长的梦中挣扎而出，她机械地抬手，指尖轻轻抹去泪痕，可内心的哀伤却怎么也无法轻易退去。
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为什么……我会这么伤心？”
这个疑问就像一颗漂浮在空中的尘埃，找不到落定之处。
徐卿摇摇晃晃地起身，拖着昏沉的大脑走进卫生间，站在洗手池前，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模糊又熟悉。
镜中的徐卿眼睛还有些许红肿，那是刚刚哭泣的痕迹，她突然觉得镜中的人有一股没来由的陌生感，就像看着一个熟悉又遥远的陌生人，大脑也像是一个卡壳的机器无法运作。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应该在……”那个应该待的地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像缺失了重要画面的拼图。
“小卿——！”
卧室门外，红叶那熟悉而急切的声音陡然穿透了徐卿那弥漫着困惑的大脑，“啪”的一下，就好像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扇了她的大脑一巴掌，将她从那深深的迷惘之中拉扯出来，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
“小卿快起床！
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那声音里满是焦急。
“红叶……？
我马上来！”
徐卿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红叶焦急的情绪仿佛有着强大的传染力，让她也立马慌张了起来。
她顾不上探究刚起床时那股挥之不去的不适感，手忙脚乱地开始打理自己。
那一头淡金色的秀发略显凌乱，却也透露着一种慵懒的美，她随手抓了抓，将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捋顺，背上书包就同红叶出了门。
清晨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在脸上让人微微一哆嗦。
两个女孩骑着单车在路上，不快不慢地前行着，红叶的短发被风吹起，看起来充满朝气。
她的侧脸带着笑意，眼睛里闪烁着青春的光彩，“嘿嘿，我就猜到你可能也没起来，要不是我去找你，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睡呢——”“才不是呢。”
徐卿反驳道，可声音里却没有太多底气。
“对了小卿，披着头发不热吗？
要不要一会我帮你把头发挽起来啊。”
红叶关心地问道。
“嗯……不用了吧。”
徐卿抬手搓了搓自己微卷的发尾，她的头发不算太长，及耳的淡金色短发带着些凌乱蓬松的感觉，随性的刘海搭在额头上，几缕卷曲的发丝自她小巧的耳朵外落下，看起来十分俏皮。
“这样也蛮好的。”
两人踩着上课的***冲进教室，本以为会面对班主任那严肃的批评目光，毕竟她向来都是提前到教室的。
“真是少见……老王竟然会迟到。”
徐卿小声嘀咕着。
“不管了不管了，没来不是更好吗？
我们快回座位好了。”
红叶拉着徐卿快速往座位方向小跑过去，此刻的教室没有老师的管束，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同学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热闹非凡。
过了没多久，红叶就像是一只灵活的小雀，转过身和旁边的同学欢快地聊了起来。
“啊——你说什么？
诶诶，小卿你听说了没，听说会有转校生来我们班上哦。”
原本正在悄悄看小说的徐卿本来正沉浸在故事里，突然感觉背上被人使劲拍了两下，她皱着眉，有些不舒服地扭过头看向红叶。
“都高三了才转校——而且红叶你刚才力气太大了吧。”
徐卿不满地嘟了嘟嘴，将手里那本己经翻了大半的小说合上。
“嘿嘿，抱歉啦～”红叶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喂，红叶！
你刚才说有人要转来？
怎么样怎么样，是男生吗？
长得帅不帅？”
一个打扮潮流的女生听了一耳朵，迫不及待地探头看了过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红叶无奈地耸耸肩。
“全部安静一下！
我在走廊那边就听到你们讲话的声音了，都高三了，还不自觉！”
就在这时，班主任那自带威严的声音如同炸雷般从门口突然传来，班上顿时像被按下了静音键，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女教师才缓缓走上讲台，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厚厚的眼镜，拍了拍手。
“麻烦各位好好听一下，从今天开始有一位身体特殊的同学要转入我们班，希望各位能有身为高三学生的自觉，不要对别人带有什么不必要的看法。”
说完，她将目光投向教室门口，“进来吧，春江月同学。”
“……是。”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满头白色长发的女生款款走进教室，耳角的发丝被门外的微风轻轻吹起几缕。
整个教室原本活跃的氛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气场压制住了，变得安静极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那头夺人眼球的白发，更因她的容颜，仿若从画卷中央走出的天使一般，美得让人惊颤。
“我叫春江月，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转校，接下来的一年时间有劳各位关照了。”
春江月低着眼，眼神中透着一丝羞涩，对着教室安静的众人微微鞠了一躬。
“春江月同学就先暂时坐在后排空位吧。”
班主任说道。
春江月没说什么，默默走向后排靠窗的位置，走路的姿态优雅而轻盈。
“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们就继续上课，打开书翻到我们上节课的位置……”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同学们都开始投入到课堂之中。
……“……那这节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面无表情的女教师收拾好教案，正准备走出教室时，却突然被跟上来的春江月轻轻拍了拍。
“江月同学有什么事吗？”
老师问道。
“王老师，我想参观一下学校。”
“这样啊，”女教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睛扫了一圈教室打闹的众人，“班上的班长是谁？”
“班长，叫你呢。”
红叶轻轻推了推还沉浸在悬疑小说情节里的徐卿。
“啊！
哦——老，老师我在。”
徐卿被吓了一跳，慌乱中注意到老师的目光，赶忙把手里的小说合上。
“可以麻烦你带新同学去逛一下学校吗？
顺便午休把小说带上到我办公室一趟。”
老师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徐卿心里那点可能没被发现的侥幸心理。
在红叶那幸灾乐祸的嘲笑声中，丧着脸的徐卿无奈地带着春江月走出了教室。
“……这边是食堂，我个人更推荐二楼的肉夹馍和小笼包，”徐卿无奈地指着一个不大的二层建筑给身后的春江月介绍道，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热情一些。
“不要买那个什么健康套餐，又贵又难吃，这边靠近食堂的是我们图书馆……”听到这番话，春江月平淡的脸上略微浮上一抹微笑，她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静静地跟在徐卿身后。
“我们学校的图书馆还蛮不错的，里面的书……”徐卿还想继续介绍。
“徐卿同学。”
春江月突然打断了徐卿的话，徐卿转过头，发现春江月停在原地，只是用那双特别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
徐卿问道。
“我这么问可能会有些奇怪……你觉得——这个世界真实存在吗。”
春江月说出的这句话如同一块石头，投入了徐卿心中那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泛起了层层涟漪。
徐卿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愣在原地，这个答案很简单，明明只要说出来就好了……但她的大脑这时像是一台突然死机的电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默良久之后，春江月轻轻抬起手，那纤细而洁白的手指将碎发撩至耳后。
“实在抱歉，刚刚突然问了你奇怪的问题。”
春江月带着歉意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着一丝淡淡的苦涩，说完便从徐卿身旁走过，“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
就在这一刻，一种触电般的异常感如同电流一般迅速透过徐卿的全身，一种好似突然忘记某物的感觉缓缓流向心头，她的内心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羽毛轻轻撩拨着，越挠越痒……“怎么感觉——我是不是在哪见过春江月同学？”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嗯……嗯，还有寝室没去看……”徐卿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我们走吧。”
春江月轻声应道。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校园的小道上，而那个疑惑却如同一个神秘的符号，留在了徐卿的心中…………“小卿，你和春江月聊过天了没呀？
她人咋样呢？”
骄阳似火，天空像一块烧得炽热的铁板，无情地烘烤着大地，徐卿和红叶几个人躲在操场边那一片难得的树荫下。
为了躲避体育课，他们把这树荫当成了避风港，七嘴八舌地闲聊着。
徐卿心里犯起了嘀咕，以前见过她吗？
不，不会的，如果见过，自己不可能对这样的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她悄悄把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在操场做准备运动的春江月。
那女孩己经把一头白发盘在脑后，可能是因为这个发型的缘故，原本看起来有些青涩的她，此刻竟凭空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小卿……小卿！”
红叶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啊……啊，你刚说啥？”
徐卿这才猛地回过神。
“行啊，我就说你怎么一首都不找男朋友呢。”
红叶一脸坏笑，抬手拍了拍徐卿的肩膀，“这是看上人家了吧？”
“一天到晚就会乱讲。”
徐卿伸手在红叶的额头上用力弹了一下，“你难道不觉得她看起来有点奇怪吗？”
“我听我朋友说啊……好像白化病患者不能在紫外线环境里待太长时间呢。”
一旁留着妹妹头的女孩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江月同学在太阳下都待这么久了，却像个没事人似的。”
几个人在树荫下就这么小声地议论纷纷，只有徐卿注意到，春江月那一组己经快要起跑了。
“预备……跑！”
裁判的号令枪响得干脆，可话音还没落，春江月就像一颗刚刚被发射出去的银色子弹，“嗖”地一下冲了出去。
她身姿敏捷，瞬间就和身后的同学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这生着病还这么猛啊。”
红叶不知什么时候也把目光投向了在跑道上飞奔的春江月。
要知道，她可是上次校运会女子组短跑和长跑的双料冠军呢。
此刻，她对春江月的态度从原先的不以为然瞬间变成了满心的敬佩，“这速度……我去跑的话都不一定能追得上她。
你看这跑步的动作，专业得很，一看就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徐卿在心里默默点头，虽说她不太懂跑步的专业知识，但那些其他同学跑步时姿势松松垮垮的，相比之下，春江月矫健的跑姿充满了力量感，真的犹如一颗疾驰的银色子弹般矫健洒脱。
因为是100米短跑，比赛很快就结束了，毫无悬念，春江月夺得了第一名。
“短跑女子组第一名，春江月，9秒67！”
听到这个成绩，在场的老师和同学们都惊得瞪大了眼睛，而春江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看不出来……春江月！”
红叶兴奋地朝着春江月跑去。
虽说自己连续两年在校运会长短跑夺冠的记录这次被春江月打破了，但她看上去格外开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春江月，“太厉害了！
有空的话教我几招好不好！”
“红叶同学过奖了。”
面对红叶的热情靠近，春江月没有一丝一毫排斥的意思。
“果然啊，真正的高手都是这么低调的，你说是不是啊，小卿。”
红叶转头对着徐卿说道。
“那个……春江月同学，恭喜你了。”
徐卿站在红叶旁边，看着春江月，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地说道。
“谢谢。”
春江月神色平静，礼貌地回应着。
……晚自习下课后，徐卿和红叶走在回家的路上。
红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小时候遇到的那些奇闻怪谈，徐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思绪却有些飘忽。
此时，放学的同学们排着队，像一群密密麻麻的小黑蚂蚁，在校门口汇成一股人流，缓缓地向前流动着。
徐卿两人正挤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然，她的余光扫到在那清一色的黑色头颅里，冒出了一抹扎眼的白色。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远方的春江月，春江月正逆着人群的方向，面不改色地朝着教学楼走去。
她的周身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周围的学生们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自动地和她隔开了一小段距离。
“就在我看到那个女鬼的时候，跟你说啊，当时我立马……哎，那不是春江月同学吗？
春江月！”
大大咧咧的红叶兴奋地朝着春江月的方向大力挥手，可是春江月就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
“奇怪……这么晚了，她还***学楼干嘛呢？
不会是忘带作业了吧。”
看到春江月这样不同寻常的举动，徐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总有些放心不下。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看着一旁哼着小曲的红叶，徐卿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怎么了？”
红叶疑惑地看着她。
“红叶，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钥匙好像落在教室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徐卿有些心虚地说。
“啊，怎么这么粗心啊。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还是在校门口等你？”
红叶关心地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徐卿话音刚落，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转头飞奔而去。
我在干什么呀，这个借口也太蹩脚了！
徐卿在心里懊恼地想着。
“什么嘛……算了，还是等等她吧。”
红叶嘟囔着。
此时，教学楼的电闸己经被保安关上了，整栋大楼被黑暗吞噬，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白天那充满活力的气息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死一般的寂静。
这寂静的氛围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掐住了整栋大楼，只有安全通道的标志散发着诡异的绿光，这光斑驳地洒在走廊上，像是某种神秘的暗示。
徐卿脚步匆匆地走进教学楼，还没走到班级门口，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就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春江月……春江月同学？”
徐卿轻轻地把脑袋探向教室内，借着微弱的光线，她隐约看到一个黑影正站在自己的课桌前，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徐卿？”
黑影突然转过头，一个意料之外的男性嗓音从黑暗中传了出来，说来也巧，这个声音对于徐卿来说特别熟悉。
“张……张浩？
你在那里做什么？”
看着黑影慢慢朝着自己靠近，徐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张浩是他们班上的体育生，成绩还不错，模样也长得还行。
他曾经不止一次当面朝着徐卿表白，可是徐卿每次都明确地告诉他自己并不喜欢他，但这个死脑筋的张浩却总是执拗地认为，总有一天她会回心转意。
“徐卿徐卿徐卿……”张浩缓缓地走到了月光与黑暗的交界之处，这个角度使得徐卿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具体模样。
他整个人像是隐藏在一层迷雾之中，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让人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徐卿……过，过来……”那声音又低又哑，像是很久没有喝过水的旅人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一样，徐卿听着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你在我课桌前做什么？”
徐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但是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你……你别过来！”
“过来……来来来来来来……”突然，张浩的话像是坏掉的收音机一般，开始一首重复着这个字。
徐卿惊恐地发现，代表着张浩的那个黑影仿佛中了邪一样，变得越发怪异起来。
无数的重影在他的身上闪烁着，就像是一台信号紊乱的电视机画面。
紧接着，他的身体像蛇一样开始抽搐着伸长，猛地朝着徐卿扑了过来。
“呀啊啊啊啊啊！”
徐卿惊恐地紧闭双眼，那奇异而恐怖的景象让她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那恐惧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抹荧光如闪电般在黑暗中倏地闪过。
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春江月那如同风中铃音般轻灵的声音也在徐卿的耳边响起。
“……徐卿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