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面应声裂开,露出藏在夹层里的老式电梯。
工装男骂骂咧咧地追上来,脉冲枪的蓝光擦着我耳际掠过,在金属扶手上烧出焦黑的洞。
“你以为逃得掉?”
他的机械义脸渗出机油,“整个第三区都是渡鸦的蜂巢!”
电梯下行的速度快得让人耳鸣,我盯着楼层显示屏上跳动的“B6”——当铺地下室竟有六层深?
记忆里闪过白大褂时期的片段:地下五层是实验体培养舱,地下六层......是存放“最初记忆”的禁区。
电梯门开的瞬间,腐叶和檀香混在一起的气味扑面而来。
通道两侧摆满青铜烛台,烛火映着墙上的浮雕:渡鸦啄食人类心脏,大脑化作树根扎进地壳。
尽头是扇雕刻着海马体图案的石门,门缝里漏出小提琴的呜咽。
“进来吧,典当师。”
沙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的血腥味比十年前更浓了。”
推开门的刹那,琴弦突然绷断。
盲眼琴师坐在轮椅上,指间缠绕着金色数据流,他面前的石台上摆着十二支空试管,每支试管底部都刻着不同的符号——我认出其中一个是当铺后厨福尔马林罐的编号。
“D-001号实验体,或者该叫你......苏晚?”
他转动琴弦,数据流在半空拼出我旧照片里的红裙子,“当年你删掉自己的记忆时,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典当的‘痛苦’,都是别人的救命符?”
我摸到腰间的***,却发现弹夹早己空空如也。
义眼扫描他的生命体征:没有心跳,体温恒定在23℃——这具身体是全息投影?
“十年前,你在第九区释放病毒,又用黄昏药剂制造记忆杀人案。”
他抬起空眼眶,里面流转着星河般的代码,“但你漏掉了最重要的事——实验体的记忆会产生抗体,而我,就是用你的记忆碎片拼成的‘疫苗’。”
石墙突然裂开,三百七十二个记忆存储罐从暗格里升起。
我终于看清罐子上的标签日期——全是2077年9月15日之后,而那天正是我“删除记忆”的日子。
“那些不是实验体,是自愿典当记忆的感染者。”
琴师弹响单弦,某个存储罐的盖子自动打开,飘出的记忆碎片里,我看到自己正在给小女孩注射绿色液体,“你把病毒封进他们的痛苦记忆,再通过典当交易传播到整个城市,这样渡鸦就能用‘解药’控制所有人......”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抵在冰冷的石台上。
记忆突然闪回:双马尾小女孩攥着我的衣角,仰脸问“苏医生,打完针就能见到妈妈了吗”,而我手里的注射器正渗出紫色液体——那根本不是解药,是强化版的黄昏药剂。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摸到石台边缘的匕首,刀柄刻着渡鸦的徽记,“你明明可以杀了我。”
“因为你的记忆里藏着病毒的致命弱点。”
琴师抬手,所有存储罐同时亮起红光,“当年你在自己的海马体里埋了段加密记忆,只有通过‘痛苦共鸣’才能解锁——现在,该让你尝尝三百七十二个人的痛了。”
匕首突然刺穿我的手掌,剧痛像电流般窜遍全身。
存储罐的碎片同时飞入我的瞳孔,无数记忆汹涌灌入:母亲在病毒爆发时把我推进防空洞,恋人在记忆典当后忘记我们的婚礼,还有那个小女孩临死前抓着我的手腕,指甲缝里嵌着我的血......“啊!”
我跪倒在地,机械义眼迸出火花。
视网膜上的代码正在重组,童年的防空洞与地下六层重叠,我终于看清墙角的刻痕——那是用血写的方程式,计算的正是黄昏药剂的抗体配比。
琴师的轮椅碾过我滴落的血渍:“渡鸦要的不是解药,是能操控人类记忆的武器。
而你,才是唯一能阻止他们的‘活体疫苗’。”
他将金色数据流注入我受伤的手掌,剧痛突然化作清凉,“现在,带着这些记忆去顶楼,那里有台能覆盖整个城市的记忆投影仪......”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工装男的脉冲枪从天花板破洞伸下来:“苏晚!
渡鸦大人要活的!”
数十个渡鸦面具的全息投影从西面八方涌来,他们手中的枪口都瞄准了我的眉心。
盲眼琴师突然站起,轮椅下露出隐藏的喷射装置。
他甩出琴弦缠住我的腰,撞开侧墙的通风管道:“记住,当投影仪启动时,你要删除的不是自己的记忆......”他的声音被爆炸声吞没,我们坠入黑暗的瞬间,我看到他胸口的芯片正在融化,那上面刻着的编号是——D-002。
通风管道尽头透出微光,我摸到义眼内的微型炸弹遥控器。
记忆里的防空洞再次浮现,母亲临终前塞进我手里的不是糖果,而是枚刻着渡鸦徽记的钥匙。
现在,这把钥匙正随着我的心跳在口袋里发烫,而顶楼的方向,传来记忆投影仪启动的嗡鸣。
“以痛换忆,等价交换。”
我咬碎藏在臼齿里的记忆解封剂,三百七十二份痛苦在颅内炸开的瞬间,机械义眼终于投射出完整的基因锁密码。
当渡鸦的全息投影追上我们时,我将钥匙***通风口的锁孔,眼前浮现出十年前被我删除的真相——所谓“记忆典当师”,不过是渡鸦饲养的病毒载体,而我在地下室藏的三百七十二个存储罐,里面封存的不是杀人程序,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那些被典当的“痛苦记忆”,正在生成对抗黄昏病毒的抗体,通过当铺的交易网络,悄悄注入每个感染者体内。
盲眼琴师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你以为自己是屠夫,其实是渡鸦最害怕的医生。”
通风口轰然打开,雨后的月光洒在我掌心的匕首上,刀身映出顶楼的投影仪——那不是武器,是台巨型的记忆净化装置。
当渡鸦面具的子弹穿透我的肩膀时,我终于笑了。
原来十年前的我早己做好准备,用删除记忆的方式骗过所有人,包括自己。
现在,该用这具装满抗体的身体,去完成那场迟到十年的“记忆救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