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边缘休养区”睁开的眼，这里是专门为沉层受损个体设置的回收站，位于地下城区和沉层之间。
医护用的是最简配套装：手术钉、化合止血粉、廉价肉芽活性液——全是废料回收的再处理产品。
注射下去的不是恢复，而是靠“硬生长”让你活着。
江砺身上布满创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到伤处，像针在肺叶上划痕。
“终于醒了？”
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江砺转头，看到一个穿着涤纶背心、叼着血糖棒的青年正坐在角落，拿着一份塑封文件晃来晃去。
“你还真是怪物啊。
我们这批沉层队，死了七个，疯了西个，断肢三十七次，你居然能完整背人出来。”
“你是？”
“尹山。”
那人伸出手，嘴角挂着笑，“‘裂肉组’队长。
欢迎你加入真正的肮脏行业。”
江砺没有握手，只是问：“我是被调岗了？”
“准确说，是‘临时收编’。”
尹山笑了笑，“你这个编号在外层是不合法的，我们不能让你继续游离于记录外——你现在被归类为‘特殊体质级升格候补’。”
江砺皱眉：“我没有灵核，也没进行升格注射。”
“你不需要。”
尹山压低声音，语气突然变得凝重，“你自己不觉得吗？
你的身体在主动驯化神性。”
江砺安静下来。
他当然觉得了。
从那次火海逃出后，他的身体就开始发生变化。
他不曾觉醒，却能在污染环境中强撑，他甚至能模仿神孽的攻击路径，用肌肉记忆来“模仿”它们的力场运作轨迹。
这是……一种荒谬的**“模仿性适应”**。
尹山继续说：“我们叫这类人‘血序者’——不是靠灵核、也不是靠遗传基因，而是靠血肉主动适应神祇规则的存在。
你是我见过最纯粹的那种。”
“那你们要我做什么？”
尹山笑了笑，扔下文件：“新任务。
七天后进入‘深渊一号井’，清理第一代神尸胸骨下的残余活体。”
江砺翻开文件，第一页的标题很简单：《编号X-13-B，限时升格审查任务》第二页是一张全息图影。
那是——一具巨大的神骸，嵌在矿井尽头，如同一尊倒伏的巨神，其胸口裂开处，流淌着深蓝色的光脉。
江砺闭上文件，低声问：“成功率？”
“我们那批训练营出来的人，进去十八个，活着的……两个半。”
“……半？”
“有个疯了。”
尹山摊手，“回来后只会笑。”
江砺点点头，没有多问。
他站起身，身体因强制生长而变得略显僵硬，但动作依旧沉稳。
“我要准备七天？”
“不，是今天起就准备。”
尹山收起糖棒，站起身，“你己经浪费三天了。
别忘了，你可不是什么正式升格者，没人给你假期。”
江砺被带到一处废弃冷库，那里被改造成“非编升格者训练场”。
一进门，他就被砸中了左肩。
“啪”的一声，是一根钛合金棍横扫而来，操棍的是个***上身、满是刀疤的男人，他看都不看江砺一眼。
“报到，不出手，就滚。”
江砺身形一侧，顺势一个膝撞扫出，将那人逼退半步。
对方咧嘴一笑，脚下如蛇滑移，棍风再起，这次首逼面门。
江砺不退，左臂格挡，右拳猛砸肘关节。
棍断，男人愣住，而江砺左臂也被震得发麻。
“……可以。”
男人丢掉断棍，“算你报到完成。”
旁边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多是玩味与挑衅。
尹山笑着看江砺：“欢迎加入‘裂肉组’，真身搏杀，死伤常见，不想活的尽管往上冲。”
这天晚上，江砺被分配到宿舍，那是一间钢铁拼接的集装箱改造舱，只能容纳一张单人床。
床头钉着一句话——“你能用血肉模仿神性，那你就该用痛苦去取代升格。”
这句话，是“裂肉组”第一代队长留下的。
江砺坐在床边，慢慢脱下上衣，看着胸口那一道烧痕，皮下血管如蛛网般暴起，像是某种陌生力量在蠕动。
这是警告。
他的身体正在被改写。
不是被神改写，而是他自己——以记忆、以恐惧、以杀戮，一寸一寸扭转这具血肉之躯的本质。
他不敢告诉别人，自己最近总能梦见一些画面——那些他杀过的孽变体、神性残片、甚至母亲的影子，它们在梦里走动，在他耳边低语：“你不是人。”
可江砺从不信命，更不信神。
他只信自己脚下踩着的地，和拳头砸碎的敌人。
他躺下，闭眼。
明天，又是一次“模拟升格战斗”训练。
这不是升格——而是用血肉，把神性逼进去的暴力进化。
这一晚，“裂肉组”营地上方的污染指数上升。
但在气象卫星的回报中，那里的红区数值反而下降了少许。
中央系统一度以为是检测器出了问题。
没有人知道，那天夜里，一个本应死在灰带的野人，在训练场上连斩五名“模拟神孽”，以肌肉控制模拟神性反击姿态，破坏比前期模拟记录多出40%。
而他，仍未升格。
只靠血。
靠痛。
靠活下来的执念。
他叫江砺，身份编号X-13-B。
未来的“封神之刃”。
但现在，他还在血肉中沉默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