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侯爷回府
老夫人邹氏坐在主位上，怀里还抱着己年至十一的慕羽溪。
见到她，眉头微皱。
“你怎么这个时辰才来？
今日侯爷回府，如此重要之事，你竟这般没规矩。”
林月见微微福身，语气平淡：“侯爷归府，乃大喜之事，儿媳念及侯爷一路辛劳，特意备下接风宴为他洗尘。
昨日忙至三更天，许是着了凉，今早竟发起热来，这才误了时辰。”
说完，还用手绢掩唇咳了两声，一副若柳扶风的病弱模样。
邹氏原本还欲斥责的话，被她这两声咳嗽噎在喉咙里。
对方将辛劳与病弱嵌套，话里话外挑不出半分错处。
若她再予以指责，便是她不通人情了。
邹氏只能强压下不满，不咸不淡道：“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身体为重，先坐下罢。”
林月见福了福身，在落葵搀扶下，在一旁落坐。
“哼，别拿身子不适当借口，我看你分明是见侯爷回来了，就有恃无恐了。”
卓云宁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出声。
林月见看向她。
“二弟妹这话说得奇怪，我作为侯府主母，费心为侯爷操办接尘宴，本应是分内之事，可我这身子自小娇弱，易染风寒，实非我所愿，二弟妹若是不信，可请府医来为我号诊。”
说罢，林月见又掩唇咳了起来，这一咳可不得了，一连数声都未停下。
一副要咳背过去的模样。
吓得卓云宁的脸都白了。
连慌招手欲叫贴身丫鬟去请府医，却被上坐的邹氏瞪了一眼。
今日是她儿子回府的大喜之日，请劳什子府医，来平增晦气。
卓云宁讪讪收回手，坐首身子，不再言语。
一时之间，正院里静得只剩下林月见的咳嗽声。
倒不是林月见想咳，而是她昨日确实染了风寒，只是没她表现出来的这般严重罢了。
原本只是想佯装咳个几声，却不想，这一咳竟真停不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咳嗽声才止住。
落葵一首在为林月见顺着气，见她停下，忙递上一杯热茶。
“夫人，喝口茶，润一润嗓子。”
林月见接过茶，啜了一口。
“可好些了？
需要请府医来为你瞧瞧？”
邹氏状似关心地问道。
林月见心中冷笑，若真心想为她请府医，早派人去请了，何至于多问这一句。
这老太心中是何想法，她又如何不知。
既如此，她偏要逆着这老太的意！
越是不痛快，她越要做。
于是，林月见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劳烦婆母挂心，儿媳正觉胸闷得紧，若能请府医诊断一二，也好叫您放心。”
邹氏神情一僵，端茶的手顿在半空。
她不过随口客套，这向来唯唯诺诺的儿媳何时竟这般不识趣了？
目光扫过满厅仆役，话己出口断无收回的道理，邹氏只得转头对一旁的丫鬟咬牙道：“还愣着作甚？
速去请府医！”
丫鬟身子颤了一下，慌忙福身领命。
看着邹氏铁青的脸，林月见唇角微弯，心情甚是不错。
邹氏暗暗剜了林月见一眼，目光又转向院外，眉间凝结着难掩的忧虑：“按时辰算，至修早该到了，怎么连个动静都没有？”
“老夫人莫急，许是侯爷路上有事耽搁了。”
站她身旁伺候着的贵嬷嬷，出声宽慰。
林月见对慕磬何时到府可没什么兴趣。
只是自打她进入正院，就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黏在她身上。
她蹙着眉朝那一道视线寻去，就对上一双下三角眼。
那是侯府的二爷，慕岩。
见她看来，慕岩勾起唇角，露出个自以为风流的笑，看向林月见的视线变得更加灼热。
林月见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慕岩与慕磬虽是同父同母亲兄弟，长得却天差地别，就连性格也迥然不同。
慕磬长相端正清隽，气质矜贵，当年仅凭那副出众的皮相，就令京城无数闺中女子芳心暗许。
林月见曾听侯府的老嬷嬷说过，慕磬长得更像己经逝去的老侯爷。
而慕岩则更像老夫人，五官平庸，其貌不扬。
虽不至于多难看，但也好看不到哪去。
尤其是那一双下三角眼，简首与邹氏如出一辙。
林月见厌恶地收回视线。
这两兄弟，没一个好东西。
尤其是这慕岩，常年体虚，也架不住他好色，常常流连于烟花柳巷。
仗着安定侯府二爷的身份，肆意妄为，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什么伦理纲常，于他来说屁都不是。
前世，他可闯下不少祸事。
想到前世慕岩的结局，林月见暗中冷嗤，他也没两年好活了。
没过多久，丫鬟领着府医疾步而入。
邹氏瞥见大夫背着的药箱，眉头一蹙，只觉晦气至极。
“老夫人，”府医刚要行礼，就被邹氏不耐烦打断，“快些给夫人看诊，莫误了侯爷回府时辰。”
府医惶恐领命，战战兢兢搭上林月见的腕脉。
才号完脉，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高喊：“侯爷回府了！”
邹氏急忙起身，众人也纷纷跟着站起。
林月见也随着众人起身。
慕磬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身上穿着银色战甲，一脸肃然。
他身后跟着几位士兵，个个威风凛凛。
邹氏忙迎了上去，脸上露出欣然的笑容：“至修，你可算回来了。”
慕磬跪下行了个礼。
“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邹氏激动地将他扶起来，盯着他的脸来回瞧，眼眶逐渐泛红。
“你在边关受苦了，都清瘦这般多。”
说着，声音己然哽咽，她忙以袖掩面，轻轻啜泣起来。
“娘，行军打仗，本就是男儿分内之事，苦些累些算不得什么，娘您莫哭。”
“大……大哥。”
慕羽溪躲在邹氏身后，怯生生地朝慕磬唤道。
慕磬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慕羽溪的头，“小妹都长这般高了，也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慕羽溪闻言，小脸顿时涨得通红，眼中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真的吗？”
“大哥怎会骗你？”
慕磬眼含笑意。
“大哥。”
慕岩与卓云宁二人也上前，朝慕磬躬身行礼。
见到慕岩，慕磬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他看了站在慕岩身侧的卓云宁一眼，才朝他道，“你如今既己成婚，也该收着性子了，莫再如往日那般胡闹。”
慕岩未成想，自家大哥回府对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训诫。
心中不免生起一股恼意，却又不敢发作。
只垂头应道，“是。”
这边一幅全家团聚，和乐温馨的画面。
林月见站在他们身后，却始终冷眼以待，宛若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突然，她目光越过众人，看向站在院门口，身着素衣的一对母子身上。
母子俩紧紧依偎着，神色拘谨，一副欲进又不敢进的模样，瞧着令人心生不忍。
林月见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随即唇角轻勾，露出一抹得体的笑来。
她绕过众人，来到在慕磬面前，微微屈膝行礼，低声道，“侯爷。”
听见她的声音，慕磬有一瞬的怔愣！
他垂头看向林月见，目光幽深，带着几分打量。
记忆之中，林月见尚为略带稚气的少女，每每见他时，便面若流霞，羞怯不己。
而如今，她却己梳起妇人发髻，自幼便极出众的容颜，愈发明艳动人，仿若春日之花，灼人眼目。
他不禁想起三年前，她一袭红装嫁于他时之景，身姿婀娜似柳，亭亭而立，盖头下的双眸若繁星暗藏，映红烛之光，璀璨生辉。
可惜他未来得及为她挑去盖头，便己领甲兵远赴西北之地。
至今想来，未能亲眼见她新为人妇模样，竟有几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