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记忆
水珠顺着他的背脊滑落，带走解剖室里沾染的死亡气息。
闭上眼睛，林悦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西年了，她变得更成熟，眼神却依然清澈如初。
他擦干身体，套上一件灰色T恤，走向书房。
从最底层的抽屉里，他取出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相册。
翻开第一页，是高中毕业典礼的照片。
他站在角落，表情严肃得不像个毕业生，而林悦在照片中央，笑得灿烂如阳光。
指尖轻抚过照片上她的脸，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秦阳！
快看！
“十七岁的林悦挥舞着录取通知书，在校门口拦住他，“我们都被第一志愿录取了！
你法医系，我心理学系，还在同一个城市！
“他记得自己当时努力压抑着上扬的嘴角，只点了点头。
但那天晚上，他偷偷骑车绕到城西那家林悦最爱的甜品店，买了一块彩虹蛋糕放在她家门口。
手机***打断了他的回忆。
是张岩，他的同事兼大学同学。
“老秦，明天有个实习生要来，陈队介绍的，说是海归高材生，你带一下？
““我没空。
“秦阳条件反射般拒绝，“让李教授带吧。
““李教授出差了，就你最合适。
“张岩不依不饶，“人家专攻法医心理学，跟你手头那个连环案正对口。
“秦阳叹了口气：“资料发我。
“挂断电话，他继续翻看相册。
照片里的场景从学校换到了林悦家的小院，她父亲林警官正在教他们两个防身术。
林警官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但看向女儿的眼神总是充满温柔。
最后一张照片是高考前一个月拍的，林悦靠在他肩头，两人在夕阳下的操场边合影。
第二天，她就消失了。
秦阳清楚地记得那天。
他像往常一样在她家楼下等她上学，却只等到林母红肿着眼睛递给他一封信。
“小悦去英国了，短期内不会回来。
这是她留给你的。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说是因为家庭原因必须离开，让他不要等她。
没有解释，没有承诺，就这样切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
秦阳合上相册，胸口发闷。
西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己放下，可今天见到她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那些情感只是被深埋了起来，从未真正消失。
窗外，月光冷冷地洒在窗台上。
他拿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在搜索栏输入了“林悦英国心理学“。
几条学术新闻跳出来，最新的一条是一年前林悦在英国某大学获得法医心理学优秀论文奖的消息。
照片上的她穿着学士服，笑容依旧，只是眼神里多了些他读不懂的东西。
秦阳关掉手机，仰头靠在椅背上。
她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那么匆忙地离开？
这些问题西年间在他脑海中盘旋了无数次。
明天，他决定，明天一定要问清楚。
---林悦将父亲的老式警用怀表放在书桌上，手指轻轻抚过表面的划痕。
这是她带回来的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
伦敦的雨夜，当她接到母亲电话，得知父亲在“意外事故“中牺牲时，整个世界仿佛崩塌了。
官方报告说是车祸，但她清楚记得父亲最后那通电话里的紧张语气。
“小悦，爸爸可能发现了重要线索...如果有什么意外，你千万不要回来，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一周后，她站在父亲的墓前，做出了回国的决定。
林悦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她这几个月来收集的资料。
父亲死前调查的最后一宗案件——***“蓝精灵“流入校园事件。
她对比了几起相关新闻报道，发现一个奇怪的共同点：所有案件都发生在城北的星光夜总会附近，而夜总会的老板赵志强，正是父亲当年的线人。
一张名片从父亲的工作笔记中滑落。
名片很普通，只印着“星辰贸易赵经理“和一个电话号码。
林悦翻到背面，发现父亲用极小的字迹写着：“蓝精灵—学生—实验室“。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陈叔叔，是我，林悦。
关于实习的事...对，明天就去报到...还有，您能帮我查一个电话号码吗？
“挂断电话，林悦走到窗前。
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不知哪一盏灯下，藏着害死父亲的凶手。
而她，一定要亲手揭开真相。
至于秦阳...今天偶遇时，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西年过去，他更高大，轮廓更坚毅，只有那双眼睛，依然如她记忆中般深邃。
她曾无数次想象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如此突然。
更没想到的是，即使过了这么久，看到他时心跳还是会加速。
“这次我不会再逃了，“她对着夜空轻声说，“也不会再连累任何人。
“---市法医中心明亮的走廊上，秦阳快步走向会议室，手里拿着新实习生的资料。
昨晚他没睡好，梦里全是高中时的片段。
“秦老师早！
“几个同事向他打招呼。
他点头回应，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整理资料，短发利落地贴在颈后，白色衬衫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听到开门声，那人转过身来。
时间仿佛静止。
“秦阳？
“林悦瞪大了眼睛，“你就是...我的指导老师？
“秦阳僵在原地，手中的文件夹差点掉落。
他昨晚预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这一种。
“你...是来实习的？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干涩。
林悦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丝苦笑：“看来我们都没得选了。
“会议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秦阳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显然也没休息好。
“按照惯例，我先带你熟悉环境。
“他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实验室、解剖室、资料室，然后介绍同事。
“林悦跟着他走出会议室，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疏远也不亲近。
“这是主实验室，常规毒理分析都在这里进行。
“秦阳推开一扇玻璃门，“目前我们手上有三起疑似吸毒过量致死案，死者都是18-22岁的年轻人。
“林悦认真听着，偶尔提问，专业态度无可挑剔。
但秦阳注意到，当提到死者年龄时，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你认识他们？
“他敏锐地问。
林悦摇头：“只是觉得可惜，这么年轻。
“参观完主要区域，秦阳带她来到分配给她的工位——恰好在自己的办公室外间。
“你的主要工作是协助我做心理测写和案件分析。
“他递给她一叠文件，“这是近期案子的资料，先熟悉一下。
“林悦接过文件，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秦阳，“她突然叫住转身要走的他，“关于昨天...““工作时间不谈私事。
“秦阳打断她，声音却不像想象中坚定。
林悦抿了抿嘴唇，点点头：“好的，秦老师。
“这个称呼让秦阳心头一刺。
高中时她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带着特有的亲昵。
“叫我秦阳就行。
“他低声说，然后迅速离开了。
---午休时间，秦阳发现办公室外间空无一人。
林悦的桌上整齐摆放着文件和笔记，一杯咖啡还在冒着热气。
他无意中瞥见她的笔记本上除了案件分析，还写着几个关键词：“星光夜总会“、“赵志强“、“实验室“。
这些名字莫名熟悉。
“找你的小实习生？
“张岩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个饭盒，“她去资料室了。
给你带了午饭。
“秦阳接过饭盒：“谢了。
“张岩凑近，压低声音：“这就是昨天跟你打听的那个林悦？
你高中同学？
““嗯。
““只是同学？
“张岩挑眉，“你看人家的眼神可不像看普通同学。
“秦阳皱眉：“别胡说。
““得了吧，认识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
“张岩坏笑，“连人家喝咖啡不加糖都记得，特意嘱咐食堂阿姨。
“秦阳耳根发热，正要反驳，林悦抱着一摞档案袋走了进来。
“秦阳，我发现一个...“她看到张岩，顿住了。
“这是张岩，我同事。
“秦阳介绍道，“张岩，这是林悦，新来的实习生。
““久仰大名。
“张岩意味深长地看了秦阳一眼，伸出手，“老秦经常提起你。
“林悦惊讶地看向秦阳，后者假装对午饭产生了极大兴趣。
“是吗？
“她轻轻地问，“他都说什么了？
““说你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张岩话没说完，被秦阳一把拉出办公室。
“吃你的饭去！
“秦阳几乎是把他推出了门。
关上门，秦阳深吸一口气，转身发现林悦正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你...经常提起我？
“她问。
秦阳避开她的目光：“张岩喜欢夸张。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林悦指了指档案袋：“我发现一个疑点，三名死者虽然在不同地点被发现，但鞋底都沾有一种特殊的红色粘土，这种粘土只出现在城北工业区。
“秦阳接过档案袋，翻阅起来：“确实可疑。
下午我们去工业区看看。
““我们？
““你是我的实习生，不是吗？
“秦阳终于看向她，嘴角微微上扬，“除非你不想去。
“林悦摇头，眼中闪烁着光芒：“我想去。
“就在这时，她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林悦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变。
“我得接个电话。
“她匆匆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
秦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那个表情他太熟悉了——高中时每当她隐瞒什么，就会露出同样的神情。
他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打开电脑，输入了“星光夜总会赵志强“。
搜索结果让他瞳孔一缩——赵志强，星辰贸易公司老板，星光夜总会实际控制人，曾因吸毒被拘留，后因证据不足释放。
更重要的是，他曾是林悦父亲林警官的线人，在林警官“意外“身亡前一个月，两人有过频繁接触。
秦阳猛地站起身。
林悦回来不是为了实习，她在调查父亲的死因！
他冲出办公室，正好看到林悦从走廊尽头走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林悦，“他拦住她，“我们需要谈谈。
“她抬头看他，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谈什么？
““关于你为什么真的回来。
“秦阳首视她的眼睛，“关于你父亲的事。
“林悦的脸色瞬间苍白，手中的档案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