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对角卡座传来熟悉的轻笑,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穿过蒸腾的咖啡雾气,在她视网膜上投下一道虚影——林少昂正低头为对面女孩系围巾,银质袖扣在暖光下泛着冷芒,和七年前替她扣好羽绒服拉链时的动作如出一辙。
瓷杯磕在大理石桌面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白鸽。
夏冷朵慌忙别过脸,耳尖却固执地捕捉着那边的对话。
“这个甜度刚好吗?”
男人声音裹着笑意,尾音微微上挑,像把钝刀在她心尖来回刮蹭。
她盯着杯壁凝结的水珠,看它们顺着冰纹蜿蜒坠落,恍惚又回到两年前的雨夜。
那天林少昂也是这样站在玄关,黑色风衣下摆还滴着水。
他说“我们分开吧”时,玄关感应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唯有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夏冷朵记得自己机械地回答“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首到血腥味漫上舌尖才惊觉咬破了皮。
“冷朵?”
同事小周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甲方修改意见发过来了。”
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夏冷朵瞥见对面卡座的空位。
林少昂墨绿色的伞靠在门边,伞骨上还缠着她去年亲手编的藏蓝伞绳。
她猛地合上电脑,金属外壳撞出闷响。
电梯下行时,镜面映出夏冷朵泛白的唇色。
手机在包里震动,林小满的消息跳出来:“老地方,八点,陪我虐菜。”
配图是某手游界面——正是她和林少昂曾通宵双排的游戏。
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她最终将手机塞回包里,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凌乱的节奏。
华灯初上时,夏冷朵站在酒吧门口,霓虹灯牌将“雾隐”二字染成暧昧的紫。
推开门的刹那,酒精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舞台上驻唱歌手正唱着《后来》。
她在卡座里找到蜷缩着打游戏的林小满,粉色电竞椅与昏暗环境格格不入。
“快看这个菜鸟!”
林小满把手机怼到她面前,屏幕里ID名为“破晓”的角色正被敌方追着满地图跑,“操作菜得像我前男友......”话音戛然而止,女孩尴尬地抿了口莫吉托。
夏冷朵盯着那个熟悉的ID,记忆突然翻涌:大二那年林少昂为了陪她练技术,特意注册了小号取名“破晓”,说要做她永远的黎明。
“换个游戏吧。”
夏冷朵喉间发紧。
林小满立刻切换成音乐界面,彩色光键随着音乐闪烁,却无法掩盖她偷瞄闺蜜的眼神。
七年前她们在大学社团相识,那时夏冷朵还是抱着吉他唱民谣的文艺少女,而林少昂总坐在后排角落,用素描本画她唱歌的侧脸。
午夜散场时,秋雨又密了些。
林小满非要送她回家,出租车在梧桐道上缓缓行驶。
雨刷器规律摆动间,夏冷朵望见街心公园的长椅,想起某个雪夜,林少昂解开围巾将她裹成粽子,笑着说“我们朵朵怕冷”。
如今那棵老梧桐的枝桠上,还挂着他们系的许愿牌,不知是否早己被风雨侵蚀。
打开公寓门的瞬间,玄关感应灯亮起。
夏冷朵脱鞋时,目光扫过鞋柜顶层的纸箱——里面静静躺着林少昂送的第一束蓝玫瑰,花瓣干枯成灰紫色,花茎上还缠着他手写的卡片,墨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
她忽然想起分手那天,自己也是这样站在玄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转角,连句“再见”都没说出口。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甲方发来的补充需求。
夏冷朵将笔记本电脑摆在飘窗小桌上,雨声渐密,敲打玻璃的节奏竟与七年前初雪那晚出奇相似。
那是林少昂第一次吻她,窗外的雪落在睫毛上,融化成温热的水珠。
此刻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的侧脸,咖啡早己凉透,而文档里的光标仍在不停闪烁。
凌晨三点,夏冷朵被噩梦惊醒。
梦里林少昂的脸和今天见到的新女友重叠,他们站在旋转木马前笑得刺眼。
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目光落在墙上的照片——那是大二写生时,林少昂***的她侧脸,阳光穿过发丝在画册上投下细碎的影。
此刻照片边缘己经卷起毛边,像极了他们支离破碎的爱情。
浴室花洒喷出的热水蒸腾起白雾,夏冷朵望着镜中氤氲的倒影,水珠顺着锁骨滑进浴缸。
七年前的林少昂总说她像株带刺的玫瑰,外表清冷内心炽热。
可后来呢?
他亲手拔掉了她所有的刺,又在她最柔软的时候转身离开。
水流声中,她仿佛又听见那句轻飘飘的“我们分开吧”,混着花洒的轰鸣,在狭小的浴室里反复回响。
晨光刺破云层时,夏冷朵对着镜子涂口红。
豆沙色唇釉抹到一半,手机弹出新闻推送:“林氏集团新任总监林少昂携女友出席慈善晚宴”。
配图里,林少昂西装笔挺,身旁的女孩穿着淡蓝色礼服,无名指上的钻戒闪着冷光。
她将手机倒扣在梳妆台上,指尖残留的唇釉在镜面上晕开,像滴干涸的血渍。
地铁早高峰的人潮推着夏冷朵前行,她盯着地铁广告屏里的情侣海报,突然想起和林少昂挤地铁的日子。
那时他总会用手臂圈出小小的安全区,笑着说“我们朵朵不能被挤到”。
如今身旁的陌生人行色匆匆,没有人会在意她藏在大衣口袋里微微发抖的手。
办公室落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投下条纹光影。
夏冷朵盯着电脑上的设计图,却怎么也画不出满意的线条。
鼠标滚轮突然卡顿,文档自动跳转至最后一页——那里躺着她去年写的企划案,项目名称栏赫然写着“林氏集团品牌升级”。
茶水间传来同事们的八卦声:“听说林总监的未婚妻是留学回来的白富美”“难怪夏姐最近总魂不守舍”。
夏冷朵握紧马克杯,滚烫的咖啡泼在虎口,刺痛感却比不上心底翻涌的酸涩。
她想起昨夜梦里,林少昂转身时大衣带起的风,像把锋利的刀,将他们七年的回忆割成碎片。
夕阳染红天际时,夏冷朵站在公司天台。
风掀起她的发丝,远处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倒映着她单薄的身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要不要去撕了那个渣男?”
她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打下“不用了”三个字,却始终没有按下发送键。
暮色渐浓,城市灯火次第亮起。
夏冷朵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任由晚风拂过发烫的脸颊。
七年前的初遇,两年前的分手,还有今天的重逢,像蒙太奇般在脑海中闪现。
她终于明白,有些故事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而她不过是在时光的长河里,反复打捞那些支离破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