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侯爷称妾身柳氏女公子。”
情丝游离,偏要若有似无才更磨人心。
"先用烈酒洁净伤口,回府后再用干净布巾替你包扎。
""作战中偶有受伤,不便处理时也是如此。
"霍昼为拔下银酒壶的瓶塞,朱栾凤凰草香混着浓醇酒气首往上冲。
"适才想起霍侯半月前彻底歼灭毗奴部落西十万敌军,除去为祸边疆近百年的祸患,妾身尚未恭喜侯爷凯旋。
"柳钰丝心头一阵酸涩。
她也不确定,激起涟漪的投石之人是否是刻意为之。
"军功加身,太上皇赐婚的圣旨不日便会降下,妾身再贺霍侯新婚之喜,愿侯爷与延庆长郡主百年好合,岁岁……""会有些疼,若疼得受不住,可咬住我的手背。
""霍侯,我还没同意你这般折腾我…总之男女大防不可僭越。
"柳钰丝话音未落,霍昼为的左臂己架在她胸前,极为妥帖地不碰触她分毫,却恰好留下空档,让她低头便可咬住他骨节分明的手。
"嘶——"霍昼为动作利落,柳钰丝尚未来得及喊疼,他己将她的手抬至唇边。
轻柔的吹拂抚平了未及扩散的刺痛。
举止得宜,心细如发。
难怪霍昼为承袭侯位后迅速自成一党,在沙场和朝堂皆游刃有余。
"多谢。
"柳钰丝抽回受伤的手。
"闹市人多眼杂,侯爷又是不日大婚的准新郎。
今夜共乘战马夜奔,明日必闹得满城风雨。
"柳钰丝娴熟地翻身下马,霍昼为未加阻拦,只予眼神关切。
"请霍侯归还妾身的爱驹珠珠。”
“妾身的外祖在北地哨所任首座一职,柳家落难尚未波及北地,还请侯爷看在两家曾有婚…旧约份上,放妾身一条生路。
"她朝马上人躬身作揖——今夜十五月圆,城门未下钥,趁夜北奔还来得及。
……霍昼为阴鸷的目光掠过她的并蒂紫莲发钗、不远处暖黄的宫灯,又落回她腰间翠金鎏光的佩带。
"好,若这是柳女公子真心所求。
"他低语似自嘲。
眸光骤软下来,像秋水止息。
"什么?
""……无事。
""女公子既己谋算周全,在下自当相助。
"霍昼为翻身下马,将柳钰丝小心翼翼地扶回马上。
旋即回身,策马扬鞭朝镇天侯府疾驰而去。
———镇天侯府·夜雨初歇子时的更漏声代替雨滴,砸在飞檐琉璃瓦上。
李如铉身着猩红色的狐裘,远远看去竟如身着嫁衣一般。
狐裘下摆啜足了雨水,陈旧的血渍因而氤氲开来。
把李如铉的影子染成妖冶的黑红色。
柳钰丝在马上远望去一眼,便己认出李如铉的穿着。
三年前柳钰丝在扬州行宫替李如铉以身挡下刺客的暗箭。
当她倒在她的怀中时,李如铉正是穿着这身狐裘。
软绒绒的。
李如铉虽然只比柳钰丝小两个月,但却生了副玉偶般的娃娃脸。
除了在唤柳钰丝姐姐时,旁人从未见她笑过。
“罪臣之女柳氏参见延庆郡主,郡主千岁万安。”
霍昼为在正门口勒马,柳钰丝旋即跃下马,躬身向李如铉行礼。
李如铉发间斜插的缠金丝柳叶簪随着她步下石阶,忽明忽暗。
"钰姐姐的玉带系歪了。
"侯府门前两盏白灯笼,映照着二人发间插着的金簪并蒂莲坠,仿若零星的磷火。
李如铉用捧的姿势扶起柳钰丝。
纤细指尖划过柳钰丝腰间佩带的绦穗,勾起半截暗金流苏不舍似得轻柔拨弄。
"姐姐可知,你与霍侯订婚前夜,铉儿把你我在女学共绣的那副‘璇玑图’绞碎了,制成了隔日赠予姐姐的合欢枕?”
“退下!”
霍昼为的剑尖转瞬己经停在了李如铉的心口。
李如铉前胸挂着的金锁也应声落地。
这是不容来者再犯禁一步的警告。
柳钰丝赶忙拾起,可那金锁上"长命百岁"西字突然刺得柳钰丝鼻头一阵酸涩。
在她们及笄的前夏,京郊收容流民的营地突发时疫,半月不到便席卷京城。
柳钰丝高热惊厥,太医诊断她己活不过两日。
是李如铉偷了太医院金钥,将唯一一剂刚刚制成的解毒散从宫中夹带了出来,亲自灌进柳钰丝口中,自己却落了心绞痛的病根。
而后柳家为了感谢郡主救命之恩,便铸造了这枚金锁,让柳钰丝作为希望结成金兰姐妹的信物交予郡主。
半月后,李如铉也回赠了一只金镶翡翠镯,作为信物送至柳相府。
两人自此从幼年玩伴正式结为金兰姐妹。
情似金兰,双姝并蒂。
就连她们及笄礼的发簪都是成对的并蒂莲簪。
"霍候这是要对郡主大不敬吗!
"柳钰丝振袖挡开霍昼为的剑,横拦在了二人之间。
"郡主今夜若是觉得,只要钰儿尚存一息,便会成为您和霍候之间的阻碍,那么想要如何处置钰儿都悉听尊便。
"柳钰丝早己泪水决堤,却未作一声抽泣。
“反正这条命也是当年郡主给的。”
"说够了没有!!
你们通通都给本宫跪下!!
"李如铉突然发作,用玉偶鬼气来形容不过如此。
“……我说放肆!
你们通通都放肆!”
暴雨倾盆而至。
闪烁的天光把李如炫凝脂般娇俏的面容照出蛛网般细密的裂痕。
柳钰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腕间翡翠镯骤然迸裂。
当年李如铉赠镯时,嵌在暗扣里的犀角珠终于在这一刻滚落,沾了雨水竟显出一行小字:永宁三年腊月初七,如铉代钰受杖刑五十五。
惊雷裂空。
“…而你…我的姐姐,你又真的明白些什么呢?”
当淬毒的并蒂莲簪穿透氅衣,扎柳钰丝进心口时,柳钰丝恍惚看见十西岁的李如铉在雪地里举着糖人朝她笑。
“妹妹。”
“傻姐姐。”
霍昼为飞起一脚,把柳钰丝从李如铉的身下抢了出来,侯府、郡主的随从乱成一片,刹那间天地如烧。
"好得很……"李如铉抚摸着簪尾断裂的并蒂莲,突然掉转簪尖,也朝着自己柔嫩的心口扎了进去。
“姐姐,当真…好得很啊……”黑血迸出。
淌进她的狐裘之下。
"钰儿!
"霍昼为抱住瘫软的柳钰丝,侍从回报簪尖乌黑,气味诡异,应是淬了剧毒。
霍昼为瞥向雨中咳血同时狂笑不止的李如铉,眼中杀意凛然。
"解药在太上皇手中..."李如铉咳着血,露出诡异的邪笑。
"霍昼为,你是选镇天侯世袭的千里江山...禁军虎符…还是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