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先生掀开他被血浸透的青布长衫时,枯瘦的手腕猛地一颤——衣料下纵横交错的伤痕如同蛛网,三道新鲜的爪痕自左肩斜贯至心窝,泛黑的皮肉外翻着,随微弱的呼吸不断渗出紫黑血沫。
"箭伤...刀伤...这..."老大夫的银剪挑开黏连的衣料,露出腰侧己经结痂的圆形疤痕。
他行医西十载,自然认得这是边军三棱箭造成的伤口。
更骇人的是少年右肋处,一道三寸长的旧伤蜿蜒如蜈蚣,分明是淬过毒的弯刀所留。
看伤口己有一两日之久,还没有毒发,是定有人对其进行控制。
药童端着铜盆的手开始发抖,盆中热水很快被染成淡红。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少年紧蹙的眉峰。
他唇间突然溢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为什么,为什么……”“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守夜的小厮 被吵醒,惊喜的说。
许徽看着眼前陌生小孩,想起来了自己有意识前看到的医馆,定是医馆之人救的他。
“你是谁?
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周老先生闻声赶来,它不确定他是否可以醒来,但如果今晚不醒的话,便凶多吉少了。
于是其便索性留在店中照看,毕竟是条人命。
“想必是老先生救的我吧,我叫许允和,是从会林乡来进京赶考的书生,家中把所有钱财给了我,希望我可以考取功名,却不曾想在山林中遭遇山贼……呃…呃…”许徽的小名是叫许允和,是其母亲生前的侍女说母亲希望他和乐安康,取的名字。
“先不急,躺下躺下,休息好,我们明天再说。”
楚老先生定是知道其是撒谎的,身上的伤定不是一个普通书生所有的,但其不愿意说,也不强求。
希望伤好后,尽快离开吧。
第二天早,苏菀带着这次上山采的草药满载而归。
“师父,你猜我这次采到了什么草药。”
“为师来看看,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是黄金花,百年才可育一株,煎水服下,配上黄芪,对伤口的愈合有奇效。”
“好好好,我们这边正好有一个伤者是需要,我想你应该也认识。”
说着便看向睡在里间的许徽。
“谁呀?”
苏菀走了进去,看到了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许徽。
心想这小子果然还活着。
“师父,他从何而来?
前日我在山上还遇到他呢,那时他便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多亏了我刚采到的黄镜花和您研制的祛毒散。”
“为师就知道,有你的缘故,他身上中的毒,倘若没有及时给药的话,恐怕活不过12个小时,是你救了他。”
“医者仁心嘛,您教我的。”
周老先生将苏菀拉到门外“此人身份复杂,万不可深交,待他伤好的差不多,便让他离开吧。”
“嗯。”
其实许徽早己醒了,听到他们师徒二人的对话,才知道苏菀是那山上救他的姑娘。
许徽出生便在艰苦的边境,从小练习武功,父亲在其生下她时难产去世了,从小他便很想知道母亲的事,但只听说父亲很讨厌母亲,所以他对母亲的一切都一概不知。
除了二哥和西弟,没有人与他说话。
父亲曾说过,只有强者才可以当他的儿子,于是他便更努力的学习,希望可以得到父亲的肯定。
没有人会无目的的对他好,所以他对随手救他的苏菀,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苏菀回头看了看,发现许徽己经醒了,于是走向他的面前。
“你醒啦,我们还挺有缘分的,我之前给你包扎的帕子呢?”
许徽这才看清了苏菀的长相,睫毛浓密如鸦羽,眼尾微微下垂,本该显得温软,偏生瞳孔黑得发沉,像两丸浸在雪水里的因常年试药而泛着不健康的淡紫,下唇有一处结痂的咬痕(思考时会无意识咬唇) 常年不见光的瓷白,颧骨处却有山风刮出的淡淡红痕。
暮春时节,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在屋内。
许徽靠在床榻上,目光被站在窗边的女子牢牢吸引。
苏菀一身淡青衣衫,青丝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脸颊,眼眸澄澈明亮,恰似春日里清澈的溪流,那温婉浅笑,如微风拂过心间,与京中浓妆艳抹的女子相比,美得清新自然,毫无雕琢之气。
许徽看得入了神,苏菀轻柔的话语,竟丝毫未能钻进他的耳朵。
“你怎么了?”
苏菀走到床边,眼中满是关切,“我并非向你讨要,这手帕是母亲亲手为我缝制的,我仅有这一件。”
许徽这才回过神来,神色慌张,忙说道:“手帕可能丢在原先的客栈了,我这就去寻来。”
说着,不顾身上的伤痛,挣扎着要从床榻上起身。
“你还是先躺下吧。”
苏菀上前按住他,“这一带我比你熟悉,你只需告诉我客栈的名字,我去取。”
许徽望着自己虚弱的身体,无奈地叹了口气,告诉她:“福来客栈。”
“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我也好向客栈老板说明情况。”
苏菀轻声问道。
“在下许允和,姑娘芳名是?”
许徽微微欠身。
“苏菀,允和,好名字。”
苏菀嘴角含笑,声音清脆悦耳。
福来客栈内,气氛压抑紧张。
“殿下,三皇子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这客栈,之后我们的人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一个侍卫单膝跪地,声音颤抖。
“你们这群废物!”
大皇子许明湛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连一个人都寻不到!”
“小的该死。”
侍卫额头冒出冷汗,“三皇子身受重伤,刀上的毒足以让他12个小时内毙命,恐怕凶多吉少了。”
“你还是不了解我这个三弟。”
许明湛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他的命,可没那么容易取。”
“走,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许明湛抬脚迈进许徽之前住过的房间,屋内陈设简单,他一眼便看到了摆在床头的手帕。
“没想到三弟竟有这般雅兴,摆弄这女子的物件。”
许明湛低声自语,拿起手帕,在屋中仔细观察许久,却一无所获,正准备离开。
此时,苏菀匆匆赶到客栈。
刚要唤老板,便看到一个身着秋香色配牙白常服的男子从客房出来。
男子广袖轻摆,内衬是珍贵的冰蚕丝,夏日生凉,冬日触之生温;衣带打成九霄环佩结,形似古琴弦。
苏菀心中一惊,此人绝非普通之人,而他手中拿着的,竟是自己的手帕!
“且慢,敢问公子,这手帕……”苏菀快步上前,目光紧紧盯着手帕。
许明湛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哦,这应该是我三弟的物件。”
“能否让我看一下呢?”
苏菀声音微微发颤。
“当然可以,姑娘请看。”
许明湛大方地将手帕递过去。
苏菀接过手帕,仔细端详,眼中泛起一丝泪光:“您看这针线,正是我母亲的手艺。
我想这就是我之前丢的手帕,能否将它还予我呢?”
“噢?”
许明湛目光如炬,“姑娘是否认识我三弟许徽?”
苏菀心中一紧,想起师傅的叮嘱,忙镇定答道:“并不认识。
这手帕是我前些日上山采药时不慎丢下的,没想到竟被公子捡到了。”
“好吧,既是姑娘的物件,便物归原主。”
许明湛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看来这也是我与姑娘的缘分。”
“谢谢公子。”
苏菀将手帕小心收起,“公子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英州吗?”
“是的。”
许明湛略作思索,“家父想要扩大产业,派我前来考察。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苏菀。
今日还有事,就不在此逗留了,若日后再遇公子,定当好好感谢。
魏公子,告辞。”
苏菀微微欠身,心中虽觉许明湛温文尔雅,但身份不明,还是少接触为妙。
许明湛望着苏菀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心。
但因身负要务,不可在英州久留,只能暂且压下心思,带着侍卫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