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岁的姜晓怡站在伞下，从下午到晚上己经站了有六七个小时了。
摆摊的地点也换了好几个，从各个十字路口摆到了重点高校门口，现在己经很晚了 ，城管都下班了，要不然校门口可是一定不让放的。
她在等自己的女儿——正在上高三的姜小宝放学。
明亮的白炽灯分布在大门两侧，微弱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皮肤依旧光滑，看不到一点皱纹。
也就是微微泛黄的肤色上晒出的斑点，还有那双搭在台子上发皱的手，能看到每天的风吹日晒和浸泡在油水污渍的岁月痕迹，依稀能看到她年轻时的貌美。
姜晓怡的目光看着这些青春洋溢的孩子，他们身后沉重的书包，步履匆匆地，看着就很有奔头的样子。
校门口的人越来越少，只有那么零星几个学生在校门口徘徊时，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另一边的黑暗旁。
“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呀？”
姜小宝不高兴地皱着眉走过来，声音里带着些许不自然。
姜晓怡装作听不懂话外之音，这么大点的孩子多少有些虚荣心，面不改色道:“你出来那么晚，城管都走了，我就过来了。”
姜晓怡等到女儿靠近才语气淡淡道:“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出来?”也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毕竟她也知道，正处在青春期又是高三的孩子就跟个炸雷一样，一点就炸。
“有事。”
姜小宝把书包扔到前面的车篓里，“赶紧走吧。”
“一天天就你事多。”
她忍不住轻声嘟囔几句。
姜晓怡弯下腰，正打算松开车闸时，一群少年走了过来，正是半大小子，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正饿的饥肠辘辘，结果刚出校门就碰到一个正打算走的摊贩。
忙跑上前道:“阿姨，还卖吗？”
姜晓怡注意到小宝的身体一僵，眼神固定自若的看着前面，掩耳盗铃式不去转身看一眼。
估计是认识这些人了，但哪有生意上门不做的道理。
“卖！
要几份呀？”
姜晓怡下车，熟练地打开煤气，把油加热。
“要五份。”
“行，马上。”
姜小宝坐在前面咬着牙，这会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每一分都是煎熬，这五位同学还都是她班的。
但不应该呀，她下来的晚是为了把剩余的一点题做完，他们这群出来的那么晚，是去干嘛了，而且要死不死的是，这群人还都爱嚼舌根，简首了。
“嗯?姜小宝?”一个欠揍的声音在她侧后方响起。
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姜小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再装作看不见就不礼貌了。
她冷着一张脸下了车，淡淡道:“嗯，是你们呀。”
话语明明是才发现他们，但语气没有丝毫的诧异。
“这是你妈妈?”男孩们面面相觑。
“对呀。”
姜小宝面无表情地扯下挂在上面的袋子，接过妈妈做好的饼装起来递给他。
“原来是同班同学呀。”
姜晓怡笑道，“给你们多加点肉，尝尝阿姨的手艺。”
“啊...昂，好的好的，谢谢阿姨呀！”
几个男孩赶忙道谢道。
几个男孩接着姜小宝递过来的东西，视线就只盯着馍馍，面色有些僵硬。
其中一个男孩道:“那...阿姨，姜小宝我们走了，拜拜！”
“拜拜！”
姜小宝看着他们有点落荒而逃的身影，好笑道:“他们怎么慌里慌张的。”
“你不尴尬，那尴尬的不就是别人了。”
姜晓怡也笑道。
“哼！
我尴尬什么。”
姜小宝嘴犟道，伸手去掏妈妈的口袋，“妈，手机让我看看。”
姜晓怡皱眉道:“你要手机干嘛？”
姜小宝翻了个白眼道:“我回去要写作业，现在消遣会不行呀。”
姜晓怡坐上车子，拉起脚边的车闸，道:“不给，你给我老实坐在我旁边，你每天上学累，我就不累嘛？
我虽然有手机我也不咋玩呀。”
“你就摆个摊，又不是老有顾客。”
姜小宝听着妈妈干脆利落的拒绝，不高兴道。
“你现在学习最重要，不要老想着玩。”
姜晓怡张嘴道。
车子一顿一顿地启动，雨水随着迎面的风刮了过来，吹在了她们没有任何遮挡的脸上。
“什么叫我老想着呀！”
姜小宝语气变的急冲，“你不要老管着我行不行，在学校里被老师管，回家里还要被你管，再说我学习成绩又不差。”
市重点高中，每次大考也能排进去前一百呀，考个一本绰绰有余。
“行呀，我不管你，那你还要我来接你。”
姜小宝瞪大眼睛，“什么叫我让你来的，你自己要来的，我让你接我了嘛？
你爱接不接。”
“你现在就是嘴硬，有种你现在下车，搞得跟我多想管你一样。”
姜晓怡虽这么说，但也没真停下车，让她下去。
“那你为什么要生下我呀！”
姜小宝激动起来，带上了自己的委屈，“你总是对我那么多要求，但你连一个完整的家都不能给我！”
说完这句话，俩人都愣住了。
“什么叫我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姜晓怡也火了，“你还委屈上了，我养你容易嘛！”
“不容易，我让你养了嘛！”
姜小宝硬着脖子道。
让姜晓怡一时心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实当时养她是自己一厢情愿，但那也不是把她养那么大后反过来还在埋怨的理由吧。
车辆刚好到一个十字路口，姜晓怡转头看车，余光瞥到了正低垂着头，揪着自己手指的姜小宝。
本来还有些生气的情绪顿时消散了大半。
自己的孩子自己还能不了解嘛，说说气话，也不至于往心里去。
姜晓怡一拧车把，车子往路中间驶去。
这时不远处，有一辆正打算减速的汽车，而处于它的后方另一辆车像是失控般，“砰”的一声撞了上来，那个司机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阵推背感传来，脚在那一下的撞击下，居然滑到了油门处。
急促的刹闸声，与地面黑色的雨水混合在一起，搅拌着，***着人脆弱的神经。
“砰！”
“刺啦刺啦——”三轮车在地面滑出了十几米远，从车上甩出了两人，像是俩个被丢弃在中间的深色垃圾，一动不动。
姜小宝浑身剧痛，眼前被血红色代替，只从缝隙里看到躺在不远处的身影，心底一阵慌乱，但眼皮沉重的跟灌了铅般，视线逐渐模糊。
“啊啊！
出车祸了！”
“快！
快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