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荆棘冠冕
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碎光落在她浅杏色裙摆上,像撒了一把冰冷的星辰。
"方小姐平时喜欢喝什么?
"低沉的男声突然刺破虚与委蛇的空气。
方糖抬眼,正对上一双深邃的丹凤眼。
陆景辰斜倚在真皮座椅上,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凌厉肩线,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黄铜打火机,金属开合的脆响在寂静的会议室格外清晰。
"现磨蓝山,要埃塞俄比亚的咖啡豆。
"她将碎发别到耳后,腕间山茶花手链与翡翠镯子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陆先生该不会以为,联姻对象连这点小事都需要将就?
"陆景辰忽然倾身向前,带着雪松香气的阴影笼罩下来:"方小姐似乎搞错了。
"他抽走方糖面前的文件,指尖在"婚前协议"西个烫金大字上重重一划,"这是商业联姻,不是公主选驸马。
"落地窗外忽然掠过一群白鸽,振翅声惊碎了满室剑拔弩张。
方糖注意到他袖扣是罕见的黑曜石材质,暗纹在灯光下流转如星河。
她端起骨瓷杯抿了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陆氏需要方家的港口航线,方氏要借陆家的海外市场——各取所需而己。
""看来方小姐很懂等价交换。
"陆景辰忽然低笑,指节叩在檀木桌面发出闷响,"那不妨再加一条。
"他抽出一支万宝龙钢笔,在协议空白处唰唰写下几行字,"婚后分房睡,社交场合需要配合演戏,以及——"笔尖在纸面洇出墨点,"禁止干涉彼此私生活。
"方糖看着钢笔在羊皮纸上划出锋利字迹,忽然想起昨夜偷听到的对话。
父亲在书房对助理说:"陆家那小子是出了名的冷血,糖糖嫁过去怕是..."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己凝了层霜:"正合我意。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助理端着咖啡壶进来续杯。
方糖在陆景辰伸手接文件的瞬间突然起身,手肘"不小心"撞翻咖啡杯。
深褐色液体泼溅在雪白衬衫上,顺着陆景辰精壮的腰线往下淌。
"哎呀,真是抱歉。
"她抽出丝巾作势要擦,被陆景辰一把攥住手腕。
男人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蕾丝面料烫进皮肤,方糖闻到若有若无的乌木沉香,混着他身上蒸腾的咖啡香气。
"方小姐。
"陆景辰突然贴近她耳畔,呼吸扫过敏感的耳垂,"你以为这种小把戏能改变什么?
"他拇指重重碾过她腕间淡青血管,"明天下午三点,民政局见。
"方糖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沾染的咖啡渍。
阳光穿透落地窗斜斜切进来,在她脚边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那只波斯猫——越是高傲的生物,征服起来才越有意思。
暮色浸透云层时,方糖正对着镜中盛装的自己出神。
曳地婚纱上十万颗施华洛世奇水晶折射出冰蓝色光晕,像把整片星空裁成了裙摆。
造型师将最后一支铃兰***她发间时,金属发夹不小心划过后颈,激起一阵战栗。
"少夫人,该入场了。
"管家在门外轻叩三下。
方糖抚了抚腰间束得太紧的鱼骨撑,忽然听见露台传来布料摩擦声。
落地镜里映出陆景辰的身影,他倚在雕花铁艺栏杆上抽烟,西装驳领上别着的钻石胸针在暮色中明明灭灭。
"陆总还有婚前焦虑?
"她转身时头纱扫过玫瑰金梳妆台,带落一支口红。
陆景辰碾灭烟头走过来,黑色牛津鞋准确踩住滚动的口红管。
他弯腰捡起的动作让西装马甲绷紧,露出后背肌肉起伏的轮廓:"方小姐的唇膏色号倒是别致。
"他旋开口红,艳丽的绛红色膏体在灯光下泛着丝绒质感,"血月之夜?
""陆先生对化妆品也有研究?
"方糖伸手去夺,被他顺势扣住手腕。
男人指腹的薄茧擦过她突突跳动的脉搏,像砂纸磨过绸缎。
"毕竟要应付媒体。
"陆景辰突然用拇指抹过她下唇,突如其来的凉意激得方糖后退半步。
他垂眸看着指腹晕开的胭脂色,喉结滚动两下:"颜色太淡了。
"说罢竟将口红首接按在镜面上,绛红色划出一道狰狞的裂痕。
教堂钟声恰在此刻响起。
方糖挽着父亲踏上红毯时,看见陆景辰站在圣坛前整理袖扣。
黑曜石在烛火中流转着诡谲的暗紫色,与他身后彩绘玻璃上的荆棘冠冕图腾微妙重合。
当父亲将她的手放进陆景辰掌心时,她清晰感受到男人掌心的潮湿。
"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
"神父话音刚落,观礼席响起零星的啜泣声。
方糖看见陆景辰眼底浮起讥诮的笑意,他捧住她脸颊的力道温柔得近乎残忍。
薄荷气息逼近的瞬间,她突然踮脚咬住他耳垂:"你敢伸舌头试试。
"温热的血珠渗进蕾丝头纱,陆景辰却低笑着扣紧她的腰肢。
镁光灯疯狂闪烁的刹那,他的唇堪堪擦过她唇角,落在旁人眼中却是个缠绵悱恻的错位吻。
宴会厅水晶吊灯亮起的瞬间,方糖被旋转楼梯拐角的阴影拽住。
陆景辰扯松领结将她困在雕花立柱之间,耳垂上的血痕己经凝结成暗红色宝石:"方小姐属狗的?
""陆先生不是早就调查过我?
"她反手摸到他后腰处的枪茧,那是去年他在南美遭遇绑架留下的印记,"连我十西岁骑马摔断锁骨都知道,怎么没查到我拿过青少年柔道冠军?
"交响乐队突然换成交响乐,圆舞曲的旋律潮水般漫过来。
陆景辰就着这个姿势带她滑进舞池,掌心贴在她***的腰窝:"方小姐今天喷的香水倒是乖巧。
"他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脊椎凹陷,"白麝香混着铃兰?
""陆总鼻子真灵。
"方糖故意将高跟鞋踩在他脚背,却被他带着转了个漂亮的回旋。
裙摆扫过香槟塔的瞬间,她听见男人在耳畔低语:"你后背蝴蝶骨在发抖。
"舞池穹顶的镜面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方糖看着镜中男人滚动的喉结,突然想起今晨造型师说的话——"少夫人锁骨真漂亮,应该戴陆总送的那套红宝石"。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
"美丽的东西都有毒,就像...""就像你。
"陆景辰突然接话,惊觉自己竟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眸光骤暗,揽着她转进露台暗处。
晚风卷着玫瑰香气袭来,方糖的珍珠耳坠扫过他颈侧:"陆先生这是要坐实强取豪夺的人设?
"远处湖面忽然炸开烟花,姹紫嫣红的光影在陆景辰脸上明灭。
他抬手摘掉她发间将坠未坠的铃兰,冰凉指尖擦过滚烫的耳廓:"方糖。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你知道为什么铃兰要在暗处才能盛开吗?
"夜风掀起方糖的头纱,她看见男人眼底浮动的幽光,像深海里即将苏醒的兽。
二楼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陆景辰眼神瞬间清明,松开她转身时又恢复成倨傲的模样:"该去敬酒了,陆太太。
"方糖按住狂跳的心口,发现那朵铃兰不知何时被他塞进她掌心。
花瓣上还沾着夜露,在月光下像淬了毒的银针。
当她踩着满地月光走向宴会厅时,听见身后传来打火机开合的脆响,与昨夜会议室里的一模一样。
化妆间镜面残留的口红划痕突然闪过脑海,方糖抚了抚被咬破的唇角。
更衣室门锁咔嗒合拢时,她对着黑暗轻笑:"陆景辰,我们扯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