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还黑着,红旗楼早市的摊主们却己经开始忙碌。
他摸着黑穿好道袍,手指碰到床头那三枚乾隆通宝时,突然想起今天张金帆要过来。
"该不会真带剃刀吧..."他嘀咕着,把铜钱塞进内兜。
早市的雾气比往日更浓。
赵三炘刚支好摊,猪肉荣就拖着半扇猪肉咣当砸在案板上。
"听说今儿有新人来?
"猪肉荣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先说好,地盘就这么多。
"他肥厚的手掌在两人摊位之间比划了一下,明显越过了中线。
赵三炘懒得争辩,掏出铜钱在猪肉荣案板上一字排开。
三枚铜钱诡异地立着,在油腻的木板上微微颤动。
"哎哟***!
"猪肉荣像被烫着似的跳开,"你小子使什么妖法?
""荣哥,"赵三炘慢条斯理地收起铜钱,"你今天最好别碰尖刀,卦象显示金刃见血。
"猪肉荣脸色变了几变,默默把杀猪刀往远处推了推。
雾气渐散时,周大姐端着煎饼果子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常客。
都是被"赵半仙"的名头吸引来的老街坊。
"小赵啊,给我算算闺女啥时候怀上...""大师,我这右眼皮跳三天了...""半仙儿,看看我家猫老挠沙发是冲了啥..."赵三炘正应付着,早市入口突然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瘦高个儿扛着理发椅挤过人群,身后还拖着个带轮子的工具箱。
椅子腿上拴着块硬纸板,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东唯造型,理发20,算命免费"。
"借过借过!
"张金帆吆喝着,像艘破冰船似的在人流中开出一条道。
他今天穿了件褪色的牛仔夹克,头发倒是梳得一丝不苟,左耳上的银耳钉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赵三炘张大了嘴:"你真把理发椅扛来了?
""那必须的!
"张金帆砰地放下椅子,工具箱里剪子推子哗啦作响,"咱这可是正经营生。
"他冲赵三炘挤挤眼,"比你那忽悠人的强。
"周大姐第一个笑出声:"哎呦喂,算命配理发,新鲜!
"她往椅子上一坐,"来,先给姐染个头发,顺便让赵半仙算算啥颜色旺我。
"就这样,"算命理发"摊开张了。
张金帆手脚麻利地给周大姐围上罩衣,赵三炘在旁边掷铜钱。
早市的人越围越多,有人为算命,有人为看热闹,还有纯粹想试试在菜市场理发是什么感觉。
"大姐,卦象显示火土相生,染个栗棕色最旺财。
"赵三炘煞有介事地说。
张金帆立刻从箱子里掏出染发剂:"巧了不是?
就剩最后一支栗棕!
"猪肉荣在对面看得目瞪口呆。
到上午十点,理发椅前排了七八个人。
张金帆的剪子在晨光中闪着银光,赵三炘的铜钱在案板上叮当作响。
两个行当混在一起,竟出奇地和谐。
"大爷,您这八字喜水,发型最好留圆润些...""大婶,鬓角修短点,能破您眼下这小人是非...""小朋友别动,剪个文昌头保你期末考前三..."赵三炘发现张金帆的手艺确实不错,更绝的是他那张嘴——"阿姨您这发质,年轻时肯定是大辫子吧?
""大哥一看就是场面人,这发型配您这面相,至少是个副科级!
""小妹妹刘海剪短点,露出额头桃花运更旺..."每句话都挠在顾客心坎上。
理完发的往往顺势就算一卦,算完卦的不少又坐下理发。
赵三炘的三枚铜钱都快磨出包浆了。
中午饭点,人流暂歇。
张金帆从工具箱底层掏出俩饭盒:"尝尝,我媳妇的手艺。
"赵三炘一愣:"你结婚了?
""去年领的证。
"张金帆掀开饭盒,红烧茄子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在纺织厂上班,今天夜班。
"他扒了口饭,"要不是她工资撑着,我那店早关门了。
"赵三炘想起昨天吴表弟说的"欠债",欲言又止。
张金帆却像看透他的心思,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是个圆脸姑娘,站在"东唯造型"门口比剪刀手。
"厂子效益不好,半年没发全薪了。
"张金帆嚼着饭,"所以我才想跟你混啊,赵半仙。
"正说着,市场管理员老李背着手踱过来。
赵三炘心头一紧——这老头收"管理费"从不手软。
"哟,新来的?
"老李眯眼打量理发椅,"这算哪类?
服务业还是占道经营?
"张金帆不慌不忙掏出烟递上:"李叔是吧?
我小张,跟三炘是发小。
"他凑近压低声音,"您那地中海发型,我有独家秘方调理..."十分钟后,老李顶着满头夹子坐在理发椅上,赵三炘正给他算退休年限。
周围摊主看得首乐,猪肉荣嘴都气歪了。
下午生意更火爆。
有慕名而来的大妈团,有下班路过的上班族,还有举着手机首播的年轻人。
"早市算命理发"成了新鲜事,张金帆甚至给一个主播现场设计了"网红桃花运发型"。
"咱这算不算跨界合作?
"趁没人时,张金帆擦着剪刀问。
赵三炘数着今天的收入——光算命就收了小一千,抵他过去半个月。
"你以前在早市理过发吗?
"他好奇地问。
张金帆神秘一笑:"你知道为什么叫东唯造型吗?
"他指着工具箱上褪色的贴纸,"东是东方,唯是唯一,造型嘛..."他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家祖上是剃头匠,专给..."话没说完,来了新顾客。
傍晚收摊时,两人都累得够呛。
张金帆的理发椅扶手上挂满了各色头发,赵三炘的铜钱也沾满了汗渍。
周大姐兴冲冲跑来:"明儿还来不?
我侄女要带闺蜜团来!
"回去的路上,张金帆拖着工具箱,突然说:"三炘,你那铜钱...能不能算具体事?
""比如?
""比如..."张金帆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比如彩票号码?
"赵三炘皱眉:"师父说这是大忌,会折寿...""得,我就一问。
"张金帆摆摆手,又想起什么,"对了,给你看个东西。
"他在工具箱底层摸出个蓝布包,展开是几把老式剃刀,其中一把刀柄上刻着古怪花纹。
"我家传的,说是能剃灾。
"张金帆随意地比划了一下,"我爷那辈用它给死人修面..."赵三炘接过剃刀,突然觉得指尖一麻。
铜钱在兜里无端颤动起来,他心头猛地一跳——这是师父说过的"法器感应"。
"这刀..."他刚要细问,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是个急促的女声:"赵大师吗?
我是王老板娘介绍的李太太,我家出大事了!
您能不能..."挂掉电话,张金帆好奇地凑过来:"生意?
"赵三炘点点头,把剃刀还给他:"明天还来早市吗?
""那必须的!
"张金帆把剃刀随手塞回工具箱,"对了,那把刀你要感兴趣,借你研究几天。
"回到出租屋,赵三炘掏出铜钱排了一卦。
卦象很怪——"天火同人"化"离为火",主文书暗昧,火光之灾。
他正琢磨着,目光落在墙角那把剃刀上。
张金帆临走时硬塞给他的,说放他这儿"镇宅"。
剃刀在台灯下泛着冷光。
赵三炘小心地拿起来,发现刀柄花纹不是装饰,而是某种符箓。
最奇怪的是,当他用剃刀尖轻触铜钱时,三枚铜钱竟然在桌面上自己立了起来,微微颤动如被风吹。
"这是..."赵三炘想起师父提过的"厌胜之物",一种能影响风水的特殊器具。
正想细看,剃刀突然在指尖轻颤,像是有了生命。
窗外,张家口的夜空划过一道流星。
与此同时,赵三炘的手机亮起,又是那个李太太的信息:"大师,我家孩子中邪了,您一定要救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