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都纷纷撑起了油纸伞,没备伞的也加快了脚步。
司空见属于没备伞的,只见他熟练的抬起右手用袖子盖住了头顶,手臂略微超过前额挡住了眼睛正上方的雨水,避免雨滴影响视线,顺带着缩了缩脖子减少淋雨面积。
当然了还剩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迈开步子拼命往家跑。
此时在街道的另一头,李家宅院。
宅院内搭了一个很大的灵棚。
一班僧侣正在佛经声的伴奏下,晃动着脑袋,一边敲着木鱼一边齐声背诵经文。
领头的是一个老和尚,此时正闭眼阖目似古井止水,可一袭深紫袈裟却绷紧如满月之弓,虬结的肌肉在僧袍下涌动。
一口三圆五股的大棺材停在灵棚的正中央,棺材以云雷纹衬底,用金粉画成的十八罗汉图覆满了整个棺材。
在图案的中间,有一个大大的“镇”字,大篆书写,字迹似乎尚未干透,仍有不少红色液体沿着字体滑落。
在棺材前,横着一张八尺多长的供桌,正中间摆着死者的灵位——“故男李密之灵位 哀父 李昌 泣立”。
灵位两侧分别放着猪头、牛头、羊头,和其他的供果。
香炉内插着十三炷香,一缕缕香烟缓缓盘旋上升。
供桌前,本应是死者亲属跪拜的位置,此时却空无一人。
偌大的李宅,除了这一班和尚竟再没有见着其他人。
“沙,沙,沙。”
细微的声响从棺材内传来,像是头发与枕头摩擦发出的声音。
老和尚闻声,眉头微皱,捻佛珠的手明显慢了下来,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动作。
可几名小和尚却是满脸惊惧,敲打木鱼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可是见方丈并未发话,也不敢多言,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超度仪式。
而棺材内,此时却是漆黑一片,仅模糊可见一个臃肿的人形轮廓......入夜,云层低垂,夜色如墨。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
虽然有天然的白噪音,可司空见还是在床上辗转难眠,哪怕是回到了家里,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依然存在。
“真是见了鬼了,今夜我还不睡了。”
司空见一脚踢开被子,气呼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心烦意乱地随手抓起床边桌子上的火折子,熟练地用手指捏住凸起处,轻轻一转,“啪”的一声,火星子立刻冒了出来。
司空见不慌不忙地将火折子凑近一旁的油灯,灯芯青烟一颤。
豆大的火苗顺着脂油爬升。
火苗渐渐升起,微弱灯光勉强能照亮司空见的卧房。
司空见拿起油灯把火折子归复了原位,接着仔细端详起卧房。
卧房的布置很简单,朱漆的六足架子床紧靠着墙壁,床边摆放着一张檀木的小木桌。
桌面放了些杂物,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个亮格柜,上面放着他平时爱看的一些书籍,下面堆了些衣物,被褥。
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全,还散乱的放着两本书,整个卧房不大,东西也就这么多,一眼就能看个大概。
连床底下司空见都没放过,他把卧房翻找了个底儿掉,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
“难道是我的错觉?”
司空见心中暗自思忖,眉头微皱,一脸狐疑。
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来,难道是最近太过劳累,导致精神恍惚,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然而,无论他如何自我审视,都找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己经决定不再入睡,司空见觉得还是得给自己找点事情来打发这漫漫长夜。
他掌着油灯,缓步走到书案前,案桌上是一本合着的《大学》和一本翻开还没看完的《列异传》。
司空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列异传》上,下意识的便伸手要拿《列异传》。
可转念一想,自己这大半夜的看志怪小说,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于是,他略作思考后,从亮格柜中抽出了《西游记》书接上回:外道迷真性,元神助本心。
司空见满意的点点了头,感觉甚是应景,回身便坐到了书案前......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阴云也愈发低沉,仿佛一块巨大的黑布,把五通城盖得严严实实。
“梆,梆,梆,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打更人报时的声音混合着雨声,远远传来,在这寂静的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之前嘴上说着今夜不睡觉的司空见,身体却也很诚实,未看完的《西游记》此刻也己经覆在了脸上。
整个上半身顺势趴在书案之上,伴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看样子己经去梦会周公了。
城西,李宅,灵棚内的诵经声依旧,而宅内的雨却不知何时己经悄然停止了。
更奇怪的是,一轮残月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李宅东北角的天空之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窥视着这一切。
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李宅灵棚正中央的棺材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
这一细微的变化,立刻引起了一个眼尖的小和尚的注意。
他惊恐地指着灵棚中央的棺材,声音颤抖地喊道:“寂,寂明方丈,那棺材好像在动!”
其他和尚听闻言,也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棺材。
他们哪曾见过此般诡异景象,大部分和尚都被吓得六神无主,手中的木鱼也敲得乱七八糟,诵经声更是变得磕磕巴巴,完全失去了原本的节奏和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