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通报:“太子殿下求见。”
皇帝李治为岔开话题,匆忙说道:“宣太子。”
闾兴贵高声喊道:“宣太子殿下觐见。”
门口太监紧接着喊道:“宣太子殿下觐见。”
太子李弘恭谨地禀奏道:“父皇,听闻您病情痊愈,儿臣特来请安问候。”
武氏温婉地笑道:“皇上,还是弘儿孝顺恭谨,颇具大国储君的风范呐。”
帝曰:“弘儿是朕之长子,又是太子,且蒙郭瑜、袁天罡……悉心教导多年,己有王者之风。”
武氏却面带愠色地说道:“陛下怎不提还有上官仪也曾教导弘儿多年呢?”
帝曰:“皇后不要多心,朕绝无此意。”
太子李弘说道:“上官仪对儿臣有教导启蒙之恩,他一时糊涂,冒犯母后,还请……”话音未落,武氏怒不可遏道:“弘儿,你只知上官仪是你的老师,怎就不知我是你的生身母亲?
怀胎十月,你可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心头肉,你怎就不知心疼你的母后?”
皇帝见状,和颜悦色地说道:“弘儿,上官仪之事切莫再提。
方才朕还与你母后言说,为你选择了一门上好的亲事,你如今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李弘道:“可是,上官仪……”皇帝怒而吼道:“太子,此事不要再提!
待你坐上朕的位置,你再自行做主。”
武氏转怒为喜,娇嗔地笑道:“皇上,弘儿不谙世事,您怎还与他动怒呢。”
边说边用手在皇帝胸前轻轻拍打,劝皇帝不要为此气恼。
李弘这才说道:“父皇,儿臣的婚姻之事不用着急。
倒是义阳和宣城公主两位公主,至今尚未婚配,应为两位皇姐择赐良配,挑选合适的人家才是。”
义阳和宣城公主的生母是皇后武氏的死对头萧淑妃的女儿,因武氏的缘故,至今未得宠爱,甚至不如皇后贴身宫女尊贵。
皇帝见状,佯作生气地说:“你现今不过是太子,待朕百年之后,你再操心这些事。”
言罢便拂袖而去。
武氏望着皇帝离去的身影,眼神极为复杂,似乎难以揣度皇帝的恼怒究竟是真还是假。
武氏对李弘道:“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女儿杨佳知书达理、明辨是非,给你当太子妃可好?”
李弘道:“母后,我心仪司更大夫郭瑜的女儿郭思思。”
武氏嗔怒地说道:“弘儿,你怎如此执拗不听话,母后所为都是为了你好。”
李弘说道:“我身为大唐的太子,我自己想娶何人,应当由我自行抉择。”
武氏教诲道:“在这世间,谁不想随心随性地活着;谁不想做自己中意之事;谁不想娶自己心爱之人?
可你是大唐的太子,你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地位与身份,你便缺失了常人的自由。
凡事皆要以朝局为重,万不可肆意妄为!”
李弘反驳道:“那我做这个太子还有何意义?”
武氏勃然大怒,喝道:“放肆!
你怎能说出这等悖逆之言。
如果当年被她们所陷害,如今沦为阶下囚的是你,更不会有你的弟弟妹妹们。
倘若今日在凤位之上的是萧淑妃,她岂会饶你们性命?”
李弘被问得哑口无言。
武氏缓和了语气,说道:“弘儿,你所言在理,一辈人有一辈人的恩怨,义阳和宣城确是无辜的,我自会奏请你父皇,为她们许配良婿,绝不亏待她们。”
李弘转变了对武氏的态度,说道:“谢母后大恩。”
武氏言辞恳切地说:“许平君是汉宣帝的结发妻子,在汉宣帝身处困境时,许平君与他相互扶持。
然而,许平君后来被权臣霍光的妻子霍显设计毒死。
即便至高无上的皇帝也无法拥有自己的爱情,何况他人呢?
如果你要这万里江山,就娶杨思俭的女儿。
将来也可如汉宣帝那般,下一道圣旨予你心爱的女子。”
汉宣帝刘病己为封糟糠之妻许平君为后,下了一道圣旨:“我贫贱卑微之时,曾有一把旧剑相伴左右,如今我甚是思念,各位爱臣可否帮我寻回它呢?”
这道圣旨的言外之意是暗示大臣们,他与许平君在贫贱之时就相互陪伴、情意深厚,犹如那把旧剑一般,难以割舍。
回到御书房,皇帝对闾兴贵言道:“弘儿仁孝知礼,朕心甚慰。
义阳和宣城皆为朕之女,若非弘儿提及此事,朕实不知如何向皇后言说。”
太监首领闾兴贵面露不解,问道:“皇上,您是天子,何以行事还需皇后应允?”
帝曰:“朕有负于皇后。
如果一男子对一女子内心有愧,即便她做任何事,也不会令男子生怨。
相反,男子始终都会觉得她有亏欠,总想着设法弥补。
一眼就深爱的女子,又怎么能忍心让她受委屈呢!
哎,朕与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
东宫之内。
太子李弘与其姨表兄弟贺兰敏之借酒畅谈。
李弘面带醉意,双目微红,愤懑说道:“在母后眼中,只有权力,全然无半分亲情。”
贺兰敏之连忙劝道:“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太子您呐!”
李弘猛地站起身来,将酒杯狠狠摔碎在地,怒声吼道:“为了我,都说是为了我。
可她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她自己。”
次日,贺兰敏之将昨夜饮酒之事密告给皇后武氏。
皇后武氏蛾眉紧蹙,说道:“敏之,你代表本宫与皇上,即刻去杨思俭府上行聘礼。”
贺兰敏之面露忧色,担忧地问道:“姨娘,此事太子殿下恐不会同意。
再者,皇上还未下旨,我贸然前往,是否合适?”
武氏神色镇定,底气十足地道:“皇上那边,本宫自会去说。
至于太子,现在还轮不到他做主。
你只管去,就说是奉皇上和本宫的旨意。”
上官府上。
太监王伏胜来到正堂,上官仪大惊失色,心忧是皇后心存报复,命太监来传旨处罚自己。
上官仪匆匆而至,慌乱跪倒在地,说道:“臣上官仪跪接旨意。”
王伏胜忙将上官仪搀扶起来,言道:“上官大人,咱们到您书房详谈。”
内堂中,上官庭芝正满脸笑意地逗弄自己的千金,郑氏温柔地抱着上官婉儿,阖家欢笑之景,温馨至极。
书房内,上官仪突然站起身来,惊得目瞪口呆,道:“什么?”
王伏胜倒是镇定自若,漫不经心地举起茶杯,轻抿一口茶,缓缓说道:“如今皇后武媚娘权势滔天,罢黜太子,胁迫皇上,大有谋取李唐江山之意。”
王伏胜所说之太子正是被皇后武氏罢黜的前太子李忠。
上官仪怒目圆睁,道:“自三皇五帝至今,还没有女子称帝之事,公公不要在此胡言乱语。”
王伏胜神色急切道:“皇后武氏好似秦之芈月,汉之吕后,实非我大唐之福。
请大人与陈王(李忠)共举忠义之旗,清君侧,推翻皇后武氏。”
上官仪严词拒绝道:“老夫深受李唐皇恩,不敢行此谋反之举。”
王伏胜苦口婆心游说道:“大人迂腐,而今‘政归中宫,天子拱手’,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公公不要再说了,老夫断不会与陈王同流合污,颠覆社稷,危害黎民百姓。”
上官仪义正辞严地拒绝道。
王伏胜以大义不能说动,便晓以感情。
言道:“大人曾在陈王府(李忠)担任过咨议参军,老奴也曾侍奉过陈王。
如今陈王被武皇后贬谪至房州,堂堂太宗之长孙,天潢贵胄,受此不白之冤。
作为臣子,何以心安?”
上官仪眉头紧皱,严肃地拒绝道:“陈王并非陛下嫡子,不宜立为太子,此乃朝廷法度。
公公不必再说,否则我令人拿你,交由皇后处置。”
太子气冲冲来到皇后武氏处。
武氏贴身侍女韦团儿拦住太子,说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己安寝,有事明日再来吧!”
太子怒不可遏道:“小小宫女,竟敢阻拦本宫,闪开。”
韦团儿仗着皇后势力,强装镇定,硬气地说道:“娘娘己然安寝,请太子殿下明日再来。”
太子李弘怒目而视,拔出宝剑,霸气地说道:“此剑是陛下亲授,可斩五品以下王公大臣,你可要试此剑是否锋利吗?”
正在此时,皇后武氏缓缓打开殿门,说道:“弘儿,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太子李弘怒发冲冠道:“母后,现今连您身边的侍女都敢阻拦儿子见您了,这是我大唐的法度吗?”
皇后武氏连忙瞪向韦团儿,说道:“该死的奴婢,还不赶快给太子殿下赔罪。”
韦团儿急忙下跪,向太子赔罪道:“请太子殿下恕罪,娘娘一向睡眠欠佳,怕殿下惊扰娘娘休息,这才冲撞殿下。”
太子讥笑道:“如此说来,反倒是本宫之错了。
儿子见母亲,反倒要侍女同意。”
言罢怒气冲冲朝着殿内而去。
进入殿内后,皇后武氏说道:“弘儿,不要与婢女计较,你身为太子,当心胸宽阔才是。”
太子道:“您怎能将义阳和宣城公主嫁与侍卫?
她们可是我大唐的公主啊!”
皇后武氏厉声道:“弘儿,你怎敢如此与母后说话?
我可是你的生身母亲!”
李弘气急败坏,说道:“皇后娘娘,义阳和宣城公主是父皇的亲生女儿,也是您的女儿,为什么要将她们许配给侍卫?”
武后将义阳公主嫁与了侍卫权毅,宣城公主嫁与了侍卫王遂古。
皇后武氏和颜悦色地道:“侍卫怎么了?
他们都是我大唐英勇之士,身经百战,戍卫边疆,为我大唐立下赫赫战功。”
李弘愈发恼怒,大声喊道:“两位皇姐是凤子龙孙,是我大唐高贵的公主,怎可嫁与区区一介侍卫?
我的母亲。”
武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之态,不紧不慢地说:“弘儿,你不是常说,寒门之士与门阀士族都是我大唐子民,不应区别对待吗?
如今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怎么就不一样了?”
太子李弘摔门负气而去。
这一日,贺兰敏之受皇后武氏之托,为太子李弘前往杨府提亲。
贺兰敏之身着华丽锦袍,腰束玉带,尽显贵胄风范。
踏入杨府,他看似专注于提亲之事,实则暗自打量府中摆设设计,借此也可敲打一笔意外之财。
杨思俭恭敬地将贺兰敏之引入正厅,而后去安排茶点。
厅内无人之时,贺兰敏之佯装观赏厅中书画,却悄然移步向后院。
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他来到一处清幽小院,只见一女子正凭窗而立,此女便是杨思俭之女杨佳。
她身着淡粉罗裙,身姿婀娜,面容秀美,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
贺兰敏之心中邪念骤起,他轻步趋近,杨佳察觉有人靠近,转身瞬间,眼中满是惊诧。
未及她反应,贺兰敏之己迅速上前,捂住其嘴。
杨佳惊恐地瞪大双眸,奋力挣扎,却难以挣脱贺兰敏之有力的臂膀。
他脸上浮现狰狞笑容,眼中燃烧着欲望之火。
此刻的小院,寂静得令人心悸,只有杨佳微弱的呜咽声与贺兰敏之粗重的喘息声。
杨佳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簌簌滚落,她绝望地祈求能被放过,可贺兰敏之早己被欲望冲昏头脑,全然不顾她的哀求。
就在这危急关头,杨思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贺兰敏之这才恍然惊醒,匆忙放开杨佳,仓皇逃离小院。
杨佳瘫坐在地,泣不成声,原本美好的一日,被这突如其来的噩梦彻底打破。
杨家上下得知此事,一片哗然,愤怒与悲痛相互交织。
杨思俭更是痛心疾首,自己视如珍宝的女儿竟遭此劫难。
而贺兰敏之的恶行也在京城迅速传开,杨佳与太子李弘的婚事也因此无疾而终。
皇后武氏更是怒不可遏,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让贺兰敏之踏入皇宫半步。
东宫之内,太子李弘暴跳如雷,对管家阎庄说道:“往后不许贺兰敏之踏入东宫大门,若是有谁让他进来,立即击杀。”
管家离去后,李弘独自于客厅***,身影异常孤寂。
李弘紧紧盯着眼前的君子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李弘的眼神愈发黯淡,心中的痛苦如潮水般汹涌。
他想起自己身为太子,如今却成了众人的笑柄,又想到自己的母亲被权力扭曲。
此时,窗外的风悄然吹进,似乎也在为他的遭遇而叹息。
而那盆君子兰,在风中微微颤抖,仿佛与他一同承受着命运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