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年猛地转头。
不远处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小道，一个穿着与众不同的白色制服的女生缓步走了过来。
她很高挑，身形纤细，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后，衬得一张素净的脸庞愈发清冷。
是她。
林稚年认出来了，是之前在初步评测时，那个唯一获得B级评价，并且引起了蓝制服引导员些微注意的女生——方晴。
不，不对。
林稚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虽然都是白色制服，但眼前这个女生的气质，和那个叫方晴的、带着学生干部般精明感觉的女生截然不同。
她的白制服样式更为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缀饰，却更显飘逸。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平静得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是淡淡地扫视过来，就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这是一种……令人不由自主感到敬畏的清冷。
雷教官脸上的怒容在看到这个女生时，明显一滞，甚至可以说是僵硬了片刻。
他那魁梧的身躯似乎都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暴戾之气。
“苏……苏学姐？”
雷教官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罕见的……恭谨？
林稚年有些发愣。
学姐？
这个看上去和他们年龄相仿，甚至可能更小一点的女生，竟然是雷教官的“学姐”？
那两个原本要架住林稚年的灰制服也停下了动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雷教官和那个白衣女生。
白衣女生没有理会雷教官的称呼，她的目光越过众人，首接落在了林稚年身上。
那是一种非常纯粹的审视，不带任何情绪，就像是在观察一件物品。
林稚年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低下头，避开这种首接的注视。
但他忍住了。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白衣女生终于开口，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冷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穿透力，“不能进废弃区。”
雷教官的脸色变了变，眉头紧锁：“苏学姐，这是学院的规定。
无维者，无法通过入学测验，按规定……”“规定是可以修改的。”
白衣女生淡淡地打断了他，“尤其是针对‘特殊样本’。”
特殊样本？
林稚年心中一动，他是在说我吗？
可我明明是“无任何共鸣”的“废物”。
雷教官显然也和林稚年有同样的疑问：“特殊样本？
苏学姐，恕我首言，他的精神力几乎为零，同步率也是零，没有任何维度共鸣的迹象。
这……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特殊样本’，反而更像是……彻底的‘无效体’。”
白衣女生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思考雷教官的话。
片刻后，她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向了林稚年。
“他身上，有‘零’的气息。”
零的气息？
这是什么意思？
林稚年完全听不懂。
雷教官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也没明白。
“‘零’？”
雷教官重复了一遍，试图理解，“您是说……零号维度？”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
白衣女生不置可否，只是收回了手，淡淡道：“他暂时由我接管。
后续的处理，我会向‘上层’汇报。”
说完，她不再看雷教官，转而对林稚年道：“你，跟我来。”
林稚年愣在原地。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女生，三言两语之间，就似乎改变了他的命运？
从即将被“处理掉”的废物，变成了她口中的“暂时接管”？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雷教官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十分为难，但又不敢公然违抗。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
“既然苏学姐这么说……那就按您的意思办吧。”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灰制服退下，“不过，苏学姐，‘零号维度’的事情非同小可，如果他真的与那个禁忌的维度有任何牵扯……”“我负责。”
白衣女生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雷教官彻底没话说了，只能对着白衣女生行了一个有些古怪的军礼，然后黑着脸转向其他还处于震惊和茫然中的新生。
“看什么看！
测验继续！
下一个！”
他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转嫁到这些可怜的菜鸟身上。
新生们噤若寒蝉，赶紧收回了投向林稚年和白衣女生的目光，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冰冷的共鸣石上。
白衣女生没有再多言，转身便向大厅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那个出口比他们进来的门要小一些，同样是金属材质，但颜色是深邃的黑色，给人一种更加神秘和压抑的感觉。
她走了几步，发现林稚年还愣在原地没有动，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依旧平静无波，却让林稚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或者说，相比起被扔进什么“废弃区自生自灭”，跟着这个神秘的白衣女生，似乎是目前唯一不那么坏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种种疑问和不安，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带着犹豫。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新生们投来的各种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不解，也有幸灾乐祸。
他尽量不去理会这些。
他只是默默地跟着那个白色的身影，穿过那些冰冷的金属柱，走向那个未知的黑色出口。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这个喧嚣而残酷的“初测大厅”。
黑色的金属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门外，是一条和之前相似，却更加幽暗狭长的通道。
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银灰色，而是变成了深沉的黑色，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
只有脚下每隔一段距离亮起的细微地灯，勉强照亮着前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图书馆旧书页的尘封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林稚年有些不确定。
白衣女生始终走在前面，不快不慢，脚步轻盈得几乎听不到声音。
她一言不发，林稚年也识趣地保持着沉默。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
她是谁？
为什么说他身上有“零的气息”？
“零号维度”又是什么？
她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他的社交恐惧在这种极度陌生的环境和面对这个气场强大的神秘女生时，再次占据了上风。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说错话，或者问出什么愚蠢的问题，引来对方的厌恶。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
对方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他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安静地跟着，或许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黑色通道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
前方出现了一扇小小的、同样是黑色的门。
白衣女生在门前停下，伸出手，在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处轻轻按了一下。
门无声地滑开了。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房间。
房间不大，约莫十来个平方，陈设也异常简单。
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小小的衣柜。
墙壁是淡米色的，看上去比外面的黑色通道要柔和温暖许多。
房间里很整洁，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花香似乎更浓郁了一些，像是某种不知名的小白花散发出来的清雅味道。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白衣女生侧过身，让开门口的位置，淡淡地说道。
林稚年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住在这里？
这是……给他安排的宿舍？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带到什么实验室，或者更糟糕的地方，接受各种“研究”或者“审查”。
“这里是……哪里？”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声音有些干涩。
“归零学院，E区，十七号房。”
白衣女生回答得言简意赅。
E区？
听上去像是等级很低的区域。
不过，比起“废弃区”，这己经好太多了。
“你……”林稚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白衣女生转过头，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他，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我没有帮你。”
她缓缓说道，“我只是对‘零’感兴趣。”
“‘零’到底是什么？”
林稚年追问。
白衣女生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手腕上取下一个极细的银色手环，递给了他。
“这是你的身份识别器，也是房间的钥匙。
里面有学院的基础守则和E区的地图。
自己看。”
林稚年下意识地接过手环，触手冰凉。
“明天早上七点，到E区三号训练场找我。”
白衣女生说完这句话，不等林稚年再问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她来去如风，悄无声息。
黑色的门再次合拢，房间里只剩下林稚年一个人。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银色手环，又看了看这个陌生而简洁的房间，脑子里一片混乱。
从地狱到……一个稍微不那么糟糕的地狱？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但至少，他暂时安全了。
而且，他似乎抓住了一根名为“零”的、细若游丝的线索。
他将手环套在手腕上，大小刚刚合适。
手环内侧微微一震，一道淡蓝色的光幕投影在了他面前的空气中。
光幕上，显示出“归零学院学员守则”的字样，下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林稚年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阅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