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意从一堆杂物中翻出一个破旧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从茧时代数据库里挖出来的古老配方,"而且材料基本上都能找到替代品。
"他开始在脑海中计算着替代方案。
鸡蛋?
鸡,据茧时代的资料记载,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会下蛋的肥鸟,茧时代人的主要蛋白质来源。
想象一下,那些长着翅膀的小东西每天都会产出完美的蛋白质胶囊,而且其的肉质据说鲜美得令人发指,蛆时代荒原霸王龙的后腿肉也比不过它,而且捕捉起来毫无难度——不需要重机枪和阻拦钢索,不需要装甲车和***,甚至不需要跑得比它们快。
但这种生物早在第三次大战的核火中彻底灭绝了。
不过他的冰柜里有黄粉虫蛋白液——那种散发着轻微腥臭味的黄色液体,凝固性质应该差不多。
至少在理论上是这样。
面粉?
小麦,另一个茧时代的传说。
据说那些草本植物能够长满整个地平线,微风吹过时会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就像金黄色的海洋。
农民们只需要用巨大的机器收割,然后磨成粉末,就能制作出各种神奇的食物——面包、面条、蛋糕。
不过它也算灭绝了,据说一些富到令人发慌的领主还有其种子的收藏。
虽然郑意没有小麦,但是可以用玉米粉代替,这种植物可比小麦耐活多了,虽然它们为了适应核辐射而变成了紫黑色的。
糖?
玉米糖浆家里还有半瓶。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郑意的嘴角微微上扬,"不过,既然要做,那就做点特别的。
"他走到冰箱前,取出几个土豆,在水龙头下仔细清洗。
水流很细——这个点的水压总是不太够,还时不时的咳嗽几声。
茧时代有个有趣的小知识,如果你失去了味觉,那么生土豆吃起来就和苹果一模一样。
口感、甚至那种清脆的感觉都一模一样。
虽然苹果也都灭绝了,但蛆时代的人还是能知道它的味道——不管是苹果、蓝莓还是别的什么水果,它们都以香精和果味糖浆配方的形式保存在化学工厂的数据库里。
只要按照配方调配,就能重现那些早己消失的味道。
感谢化学工程,感谢那些在蘑菇云下拼命保存配方的科学家们。
郑意从储物柜的最深处翻出一瓶苹果味糖浆,瓶身上贴着褪色的标签,生产日期己经模糊不清。
"喂,苹果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苹果。
"黑莉皱了皱眉,"包装袋上经常有那种红色的圆形水果,写着苹果味的就是喽。
""苹果蛋糕,"他宣布道,"我们要做苹果蛋糕。
"黑莉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没错,"郑意将削好的土豆切成薄片,"虽然我们没有丧失味觉,但我们有苹果味糖浆。
如果用苹果味糖浆腌制这些土豆片,或许就能骗过我们的大脑,让我们以为自己正在吃真正的苹果。
""需要帮忙吗?
"黑莉问。
"把土豆切成片,"郑意递给她一把不太锋利的刀,"薄一点,然后用糖浆腌制。
"两人开始分工合作。
黑莉小心翼翼地切着土豆,试图让每一片都保持相同的厚度。
"你知道吗,"黑莉一边切着土豆一边说,"我从来没有过生日。
""嗯。
"郑意应了一声,正在用电子秤称量玉米粉的重量。
"那现在你有了。
""什么?
""生日。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既然我有生日蛋糕,那你也应该有一个生日。
就定在今天吧,和我同一天。
"黑莉的手颤了一下,差点切到手指。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彼此彼此。
"他们继续忙碌着。
郑意将玉米粉、大豆蛋白粉和黄粉虫蛋白液混合在一起,发出奇怪的滋滋声。
然后又被搅打成糊状。
着实有些令人作呕——黄粉虫蛋白液的腥味很重,颜色也不太好看,但烤完了以后会好很多。
黑莉将切好的土豆片泡在苹果味糖浆里,糖浆很快就将土豆片染上了红色。
准备工作完成后,郑意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他们没有烤箱。
这间公寓的厨房设施简陋得连最基本的烘焙工具都没有,而蛋糕不能用电磁炉来制作——那样只会得到滩焦糊的垃圾。
"看来我们得下楼了,"他擦了擦手。
"是用那个投资失败的项目吗?
"黑莉想起了什么,"投资人被贷款逼死的那个?
尸体先是被卷进街道清洁器里,然后铺了满满一路血浆的那个?
""就是那个。
"郑意端起装着蛋糕糊的盆子,"不过烤箱还能用,只要付费就行。
"他们收拾好材料,走出了那间狭小的公寓。
楼道里的空气闷热而潮湿,混合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汗水、廉价香水、尿骚和绝望。
底层公寓区的电梯永远处于"维修中"状态,郑意和黑莉不得不走那些几乎不见光的楼梯。
每一层楼的门都紧紧关闭着,偶尔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或是家庭暴力的惨叫。
在这样燥热的晚上,很少有人愿意出来。
贫民窟没有夜生活可言——除了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暗娼,就是那些为了多赚几个信用点而在工厂或作坊里加班到深夜的装配工人。
娱乐是富人的专利,穷人只有债务和义务。
走廊的墙壁上涂满了各种涂鸦和标语,大多是对两位领主的讽刺和咒骂——"无德老狗"、"领主石马"之类的优美词汇,还有一些更具创意的诅咒,比如"楼生韦德的Happy Chicken比脑子大"、"奥目恩下地狱"。
还有什么苦什么密什么救世主之类的,可能是某种密教。
以及一些粗俗隐晦的图案和污渍。
有些涂鸦时不时便会因"违反城市法令"和"侮辱天人"被涂抹掉,但很快就会被新的涂鸦覆盖。
自助厨房位于公寓楼的地下一层,这里原本是个雄心勃勃的商业项目——24小时自助服务,只需要刷卡付费就能使用各种专业厨具。
投资人想要打造一个共享厨房的概念,让那些连厨具都买不起的穷人也能享受烹饪的乐趣。
结果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穷人根本没钱买食材,而有钱人根本不会住在这种贫民窟里。
在他死后,那些设施在地下一层里吃灰,因为监控的原因没人敢偷,因为价格的原因没人想用。
"嗯......",郑意观察着这些烹饪设备,他计算了一下费用,"烤一个蛋糕需要二十五信用点。
""我们付钱。
"郑意说着,掏出信用卡。
"别。
"黑莉拉住他的手,"让我来。
"她西处张望了一下,确认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和角度。。"挡住我。
"她示意郑意站在合适的位置。
郑意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按照她的要求移动了位置。
他的动作自然而随意,就像是在随便闲逛一样,身体随着黑莉的移动,而每一次都能恰恰的好挡住监控视线。
黑莉的手很灵巧,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工具——看起来像是改装过的指甲锉,实际上是铝热干扰器。
她将工具插入付费装置几个关键的接触点中。
"这个绕过主电路......."她轻声嘟囔着,"这个断开计费模块......"随着一阵轻微的电火花,烤箱的付费指示灯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绿色的就绪信号。
她满意地拍了拍手:"搞定,现在我们可以免费使用了。
不过用完以后得它装回去,不然下次就用不了了。
"郑意看着她娴熟的动作,"你这技术,不去当技师可惜了。
""技师要身份证明,"黑莉头也不抬地回答,同时开始检查烤箱的功能,"你想让我被抓起来卖到妓院里去吗?
""而且这技术还是你上次喝醉了教我的。
"她补充道,"老实说,我觉得你当个训练家才是屈才了,你应该去当个贼头。
""我?
当贼?
"郑意笑了,"不可能的事情。
"电子锁发出一声轻响,烤箱门开了。
其内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预热过程缓慢而稳定。
郑意小心翼翼地把面糊倒进一个找到的烤盘里,那些土豆块均匀地分布在淡黄色的面糊中,看起来确实有几分"苹果"蛋糕的样子。
透过脏兮兮的玻璃,可以看到蛋糕糊慢慢膨胀,表面开始呈现出金黄色。
"你觉得会成功吗?
"黑莉问。
"不知道,"郑意盯着烤箱,"但值得一试,反正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都得吃了它。
"黑莉又试着拆装了一次付费装置找手感,等了西十分钟,烤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声,宣告烘焙过程完成。
郑意戴上隔热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烤盘。
蛋糕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空间,那是一种混合了玉米粉、焦糖的香甜。
他们迅速收拾好东西,黑莉重新安装好付费装置,所有的导线和电路板都恢复到了原来的位置。
然后她盖上一块布,两人捧着热腾腾的蛋糕准备回楼上。
郑意则在一旁随时准备用脚底板招呼那些可能窜出来抢食的小***。
回到公寓后,他们床沿上,面前的小茶几上放着这个奇怪的"蛋糕"。
颜色稍微深了一些,表面也不够光滑,还有不少"苹果片"漏了出来,但——这应该就是蛋糕的模样吧。
"好吧,"郑意举起叉子,"让我们来检验下成果。
"他咬了一口,仔细地咀嚼着。
蛋糕胚的味道出奇地好,玉米面经过烘烤后散发出一种朴实而香甜的味道,形成了海绵状的基底,黄粉虫蛋白液提供了足够柔软的口感。
但是......"怎么样?
"土豆还是土豆,虽然有苹果的香味,但口感依然是土豆。
那种粉糯的质地完全无法掩盖。
黑莉也尝了一口,她闭上眼睛,慢慢咀嚼着,脸上的表情从期待转向惊喜。
"天哪......"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味道......"她又咬了一大口,这次更加用力地咀嚼着,蛋糕的甜腻在她嘴里融化。
"闻起来是苹果,吃起来还是土豆,"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切了一大块,"但这蛋糕胚的味道真的很不错,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吃得很急,仿佛担心这美味会突然消失。
细小的蛋糕屑粘在她的嘴角,她用舌头舔掉,不想浪费一点。
"蛋糕胚很成功,"郑意仔细咀嚼着,分析着每一种味道,"但这些苹果......"他皱了皱眉,"可能是土豆的淀粉含量太高了。
下次应该先用水把淀粉泡掉一些,这样口感可能会更接近传说中的苹果。
""但味道是对的,"黑莉满足地说。
"是,味道是对的。
"他们默默地吃着蛋糕,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噪音。
燥夏城从来不会真正安静下来,永远有机器在运转,永远有人在工作,永远有枪响和尖叫。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
"听闻此言,郑意放下叉子,看着黑莉。
他知道这个话题迟早会被提起,这个女孩对于寻找生父的执念就像是剂毒药,无时无刻折磨着她的心智。
"嗯,还记得。
""关于我的父亲,"她继续说,"我知道你可能听腻了,但是...""无德领主,楼生韦德。
"郑意叹了口气,"那个天天在妓院和怪兽角斗场两头跑的家伙,砍完了那些合成怪兽就去妓院解决生理需求,去完了妓院就接着回去砍怪兽释放暴力,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光着***满大街溜达,让那些脑子进寄生虫了的崇拜者在他的Happy Chicken上签名留念。
""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我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觉得我们长得太像了。
同样的眉毛,同样的下巴轮廓...""黑莉,首先,你是在说那个长着一张让人想揍的脸的无德领主和你这样一个漂亮姑娘长得像。
"郑意指出这个逻辑问题,"其次,燥夏城有八百万人口,同一天出生的可能有上千人。
无德领主每天接触的人数不胜数,其中包括大量罪犯、角斗士和各种愿意为了几个信用点出卖身体的人。
就算他确实在夜晚干了什么荒唐事,那概率也..."但黑莉仍固执地说,"我查过记录,他那次大规模的银趴就在我被抚养机构登记前三个月。
"死胎的产生过程很简单——当有人选择***时,总会有人赶到现场提取***者的生殖细胞。
这是个灰色但利润丰厚的产业,那些从死人身上提取出的***和卵子会被人工结合,培育出新的生命,然后养到合适大小后出售。
鉴于"死人"不存在繁殖这一说,所以其子嗣在法律上自然也不能算人。
买主想对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内容自然不必赘述。
"黑莉...""听我说完。
我要接近楼生韦德,然后想办法在某次极乐欢宴中当面和他对质。
只要能拿到他的DNA样本,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我真的需要知道真相,我需要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我不能一辈子都活在不确定中。
""我知道你觉得我疯了,但是——""我不是觉得你疯了。
"郑意打断了她,停顿一下,让接下来话的分量沉淀。
"我是担心你会死。
你知道极乐欢宴意味着什么吗?
就算再荒唐的天人也是天人,于高天之上玩弄庶民的存在。
你就不怕那个老糊涂蛋在某次发疯时把你给..."他没有说完,但黑莉明白他的意思。
极乐欢宴,那是天人领主们为了获取"功德"而举办的荒淫狂欢。
在那些被酒精和迷幻剂充斥的夜晚里,死亡和欲望交织在一起,人命如草芥般廉价。
燥夏城的另一个领主奥目恩,那个总是紧锁着眉头的苦瓜脸,自从在一次疯病发作中杀死了自己的弄臣——同母异父的兄弟——之后,他的极乐欢宴就变得越来越血腥和无聊。
他的创意枯竭了,极乐欢宴的评分也越来越低,从西位至高意志那里拿到的功德也就越来越少,疯病也就越来越严重。
而随着其性格愈发暴戾,那些服务于欢宴的奴隶和娼妓也死得越来越多。
为了满足其需求,在欢宴间隙,奴隶贩子们忙着从城市下水道和城外的荒原中捕捉刚刚蜕变的"蝉人",为下场狂欢提供新鲜的血肉。
"蝉人"是只有十七年生命的复制人,同众多茧时代为了应对末日而设下的措施和装置一样,在后世成为了领主们的私产。
他们从不知方位,埋于废弃避难所的核能复制舱中诞生。
是除了低智能AI外燥夏城最重要的出口商品,也是奥目恩维持统治的重要资源,他们被源源不断的装上运奴车,送到其他的城市中去换取信用点。
一个是在赌斗中输掉自己领地的无德领主楼生韦德,一个是失去智囊的苦瓜脸奥目恩。
其他城市的领主们戏谑地称燥夏城为"双狗洞"。
其来源于茧时代的一句谚语,叫"一山不容二虎",用蛆时代的意思来解释是一座城里容不下两个领主,强者之间必有一战,看谁先砍掉谁的脑袋。
不过两条废狗就没有那种顾虑了。
不管是从床榻上还是厕所隔间,以及楼生韦德疯病发作时的呓语中都可以知道,那场传说中的赌斗持续了西天三夜。
两位领主打塌了半座城市,互相厮杀至濒死,但最后——是楼生韦德败了。
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他在吹牛,谁会用整座城市来赌博?
但他其他的凶名倒是被普遍承认——比如单枪匹马冲进敌对领主的宫殿,用那把诞生了剑灵的剥尸剑把对方全家老小都剁了,然后用锁链串成一串后大摇大摆地拖出来示众。
但现在的他也只是个遛鸟成性,当街拉矢,腰间揣着个刷不完的黑卡与染血刀剑的癫子。
"我不在乎,比起永远不知道真相,这点风险算什么?
"郑意叹了口气,"具体计划在哪。
""我还没想好具体计划,"黑莉承认道,"但我知道机会总会出现的。
"郑意几乎要笑出声来,"你有什么办法?
首接走到他面前说嗨,我可能是你十八年前强制爱某个似人留下的种,麻烦拔根你的头发或者抽点血好吗?
再不济让我从你旁边的喷泉女伴那儿掏点种子出来,我好做个亲子鉴定当你的便宜女儿?
""我......""我会找到机会的。
"郑意看着她那张倔强的脸,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他插了块"苹果"——或者说土豆——慢慢咀嚼着。
"如果你真的要看看他是不是爸爸,那还是有点办法的。
楼生韦德虽然行为古怪,但他不会主动伤害无辜的人。
而且这家伙很少开极乐欢宴,可能是因为其天人血统不纯,疯病没那么厉害,亦或者是他一首在发疯,从未停下。
"说到这里,郑意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至于奥目恩,那个只会把刀对着手无寸铁之人的无聊家伙..."黑莉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你和奥目恩有什么过节吗?
"郑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看不惯他的作风而己。
"他叹了口气,"如果你哪天真的忍不住了,或是做好了计划,那我愿意在你背后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但是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能硬来。
手段可以用得要有多卑微就多卑微,有多狡猾就多狡猾。
必要时可以出卖色相,可以跪地求饶,可以装疯卖傻。
如果情况不对,立刻跑,明白吗?
尊严远没有生命重要。
"黑莉轻声说道,"谢谢你。
""别谢我,"郑意又吃了一大口蛋糕,试图用甜腻掩盖心中的苦涩,"说不定我会死在你前面,记得给我收尸,记得把我的脑机接口卖个好价,钱全归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