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线生机？
陆渊心中一凛，该来的还是来了。
“罪囚在此。”
“跟我们走一趟。”
锦衣卫没有多余的废话，侧身让开通路。
“贤侄……”周德海眼中充满担忧。
锦衣卫提人，向来凶多吉少。
陆渊回头宽慰，“周老放心。”
他明白，此刻慌乱是多余的，事己至此，唯有沉着应对。
他被两名锦衣卫押着，穿过一条条阴森的甬道。
许久之后，几人停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
“进去。”
陆渊被推入一间光线稍明亮的房间。
一张宽大的书案后，端坐着一位身着锦衣卫常服的中年男子，面容沉肃，眼神锐利，不怒自威。
正是陆炳。
他手中正捏着那份《三大急务疏》，目光在陆渊和奏疏之间来回打量。
“你就是陆渊？”
陆炳的声音低沉。
“罪囚陆渊，见过大人。”
陆渊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陆炳将奏疏轻轻放在桌上：“这份奏疏，是你写的？”
“是。”
“抬起头来。”
陆渊抬头，迎上陆炳审视的目光。
陆炳微微眯眼。
眼前的年轻人，形容有些憔悴，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锐气，眼神清澈，并无囚犯常见的惶恐与绝望。
“我很好奇，”陆炳手指轻叩桌面，“你一介书生，未及弱冠，如何能有这等见识？
海防、边患、吏治、财政，条条切中要害。
尤其是‘清丈田亩，一体纳粮’。”
这是疑问，也是试探。
陆渊心中念头飞转。
“回大人，晚生父亲翰林编修，常与同僚议论时政。
晚生自幼耳濡目染，对朝中诸事略知一二。”
他顿了顿，继续说：“至于疏中所言，部分是综合前人见解，部分则是晚生斗胆，结合当下时弊的浅薄思考。
身陷囹圄，生死一线，反而更能抛却顾忌，首抒胸臆。”
陆炳不置可否，拿起奏疏，“这‘以边养边，军屯与商贸并举’，具体如何操作？
军屯耗费巨大，边贸若控制不当，恐有资敌之嫌。”
来了！
理论翰林院那些儒生都知道，如何实施才是最紧要的。
陆渊定了定神，脑中迅速梳理更深层次的逻辑和细节。
“回大人，军屯之要，在于‘激励’与‘管理’。
可效仿汉时屯田之法，屯田之卒，按军阶授田，耕战结合。
收获除自用及上缴部分外，剩余可自行支配或售卖，如此可激发其积极性。
管理上，需设专门屯田官员，严核产量，防范侵占。”
“至于边贸，”陆渊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关键在于‘限定’与‘互利’。
限定地点，只在朝廷指定的场所交易；限定商品，严禁铁器、火药、精粮等战略物资流出，主要以茶叶、布匹、日用杂货换取对方的牛马、皮毛、药材等。
互利，则是要让参与互市的部落尝到甜头，使其不愿轻易与我朝为敌，甚至可以利用他们，获取情报，分化瓦解那些顽固的敌对势力。
譬如对鞑靼瓦剌诸部，可以其部族之不同，分别对待，拉拢一批，打压一批，使其无法拧成一股绳。
长此以往，边防压力自可减轻。”
陆炳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奏疏的纸张。
陆渊的阐述，比疏中文字更为详尽，也更具操作性。
“开海禁，东南倭患如何处置？
海商桀骜，不受管制，反成祸端。”
陆炳又问，目光愈发锐利。
“大人明鉴，倭患之根源，既有真倭寇，亦有不少是破产流民与走私海商勾结所致。
一味严禁，反将他们逼上绝路。
晚生以为，当‘疏堵结合’。
‘堵’，加强水师，整顿卫所，严厉打击真正的海盗匪帮。”
“‘疏’，则是在特定港口，设立市舶司，允许有实力的海商，缴纳足额税银后，领取‘船引’，有了船引做许可证，才能前往指定区域贸易。
这些‘官商’，既可为朝廷带来一定税收，充实国库，缓解财政压力，亦可令其协助朝廷，提供倭寇情报。
如此，既能满足沿海百姓生计，又能将部分海上力量化为己用。
至于桀骜者，自有雷霆手段处置。
恩威并施，方为长久之道。”
陆渊侃侃而谈，这些见解，融合了他前世的历史知识和对这个时代的观察，己然超越了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的认知。
陆炳的眼神从最初的审视，渐渐变为惊讶，再到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
他执掌锦衣卫半生，见过不知多少才俊之士，也审过无数奸猾之徒。
但如陆渊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洞察力和条理者，实属罕见。
更难得的是，陆渊在整个过程中，始终保持着冷静和从容，不因身处绝境而卑微乞怜，也不因自己有几分见识而倨傲自负。
“你可知，你疏中这些，若真推行，会触动多少人的利益？
单是一个‘清丈田亩，一体纳粮’，便足以让你成为天下士绅的公敌。”
陆渊心中一凜，知道这是最后的考量，也是最关键的一问。
他坦然一笑，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晚生自然知晓。
然天下之事，有利则有弊，兴一利必生一弊。
若因惧怕触动既得利益，而致国家衰败，百姓困苦，那是最大的不忠。
晚生一介待罪之身，性命尚且难保，又岂敢奢谈其他？
不过是苟活于世，偶有所感，不吐不快。
若此疏能为国为民稍尽绵力，九死无悔。”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陆炳久久凝视着陆渊，室内一时陷入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
许久，陆炳缓缓开口：“你父亲陆谦的案子，我知道一些。
他为人是耿首了些，但要说贪腐，恐怕未必。”
陆渊心中一动，但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你很有胆识，也有些想法。”
陆炳站起身，“这份奏疏，我会设法呈上去。
至于你的命运，就看它的分量，以及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停在陆渊面前：“这几日，你暂时不必回刑部大牢了。
先在北镇抚司待着吧。
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至少比流放路上安全些。”
陆渊心中巨浪翻涌，脸上却竭力保持平静：“多谢大人。”
一线生机！
虽然仍未脱离险境，但至少，流放之事暂时被搁置了！
最终是否能逃出生天要等到奏疏呈上去才能知道。
叮！
成功引起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重视，新手任务“逃出生天”进度大幅提升！
获得功绩点50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