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导航显示还有最后三百米，可眼前整条襄阳北路都泡在浑浊的积水里，汽车排气管突突冒着泡。
"操！
"他抬腿踹开电瓶车支架，帆布鞋刚踩进水里就灌进泥沙。
订单倒计时还剩4分37秒，客户备注栏血红的大字："超时必投诉！
"这是今天第三单差评预警。
陈默把餐盒揣进冲锋衣里侧，裤腿卷到大腿根。
水面上漂浮着外卖袋和折断的伞骨，他深一脚浅一脚往前挪，突然膝盖撞到不明物体，整个人栽进腥臭的水中。
等他爬上凯德晶萃广场的台阶，手机在防水袋里疯狂震动。
收件人是个穿真丝睡袍的年轻女人，接过泡胀的包装袋时，猩红指甲在验收码上悬停："都这样了让我怎么吃？
"超时罚款200元，餐损赔偿158元，再加上明早的房租......陈默盯着电梯镜面里的自己，水珠顺着刘海往下滴，在皱巴巴的工服上晕开深色痕迹。
镜中人忽然咧开嘴笑，露出被烟渍染黄的虎牙。
这种自嘲式的苦笑在半小时后彻底凝固。
当他冲进华山医院住院部时，护士站的电子屏正滚动着母亲的名字。
"7床欠费两万三。
"收费窗口的阿姨敲着玻璃，"再不续费明天就得出院。
"自动门在他身后开合，带进湿冷的夜风。
陈默蹲在消防栓旁边翻遍所有借贷APP，突然接到个陌生号码："是陈师傅吗？
淮海路888号28层，现在能送吗？
三倍配送费。
"暴雨把玻璃幕墙冲刷成模糊的瀑布。
陈默抹开电梯按键上的水渍，28层的标识泛着冷光。
门开刹那，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闪开！
"穿阿玛尼西装的男人撞翻他手里的奶茶，褐色的液体在地毯上蜿蜒。
走廊尽头，三脚架倒了一地，补光灯在墙面上投出狰狞的影子。
举着***杆的主播们像受惊的鱼群西处逃窜。
"乙烷罐泄漏！
"不知谁喊了一句。
陈默看见银色气罐正在旋转喷气，有个穿JK制服的女孩跌坐在两米外，小腿被飞溅的玻璃割伤。
冲锋衣摩擦地面发出刺啦声。
等陈默回过神来，自己的外卖箱己经倒扣在气罐上，牛仔布料蒙住喷射口发出噗噗闷响。
他整个人压在外卖箱上，后背能感受到气体冲击的震颤。
"保持低姿！
"保安队长冲过来时，陈默正用配送绳捆扎箱体。
这个动作他每天要重复五十次——给餐箱系蝴蝶结，给电瓶车绑防雨布，给医院走廊的折叠床系输液架。
混乱中，他瞥见走廊转角有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子。
及腰的卷发像黑缎子般垂落，她没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反而举起手机对着这边录像。
镜头反光晃过陈默的眼睛，让他想起老家夏夜河面上的岁月。
当消防员终于赶到时，陈默的外套后背结满白色冰霜。
保安队长拍着他的肩说要去申请见义勇为奖金，穿JK服的女孩抽泣着要加微信。
而那个录像的女人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在陈默的外卖箱上留下张鎏金名片：**楚河 启明星资本合伙人**陈默看着名片，心里一阵迷茫，这对他眼下的困境似乎没什么帮助。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医院，看着病床上虚弱的母亲，长叹一口气。
第二天，医院又催缴费用，陈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他走投无路时，手机突然收到一笔转账，整整两万三，备注是“见义勇为奖励”。
陈默以为是保安队长申请的奖金到账了，可打电话一问，对方也一头雾水。
这时，他想起了那张名片，犹豫再三后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温柔又熟悉的声音：“是陈师傅吧，我是楚河。
你那天的勇敢让我印象深刻，这笔钱就当是我个人对你的感谢。
而且，我觉得你是个有担当的人，如果你愿意，来我公司工作吧。”
陈默愣住了，没想到自己一次冒险的举动竟改变了命运。
他看着病床上的母亲，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