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韩秀的单帮岁月 第一节陇海线上的骡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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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脖子上的铜铃在风雪里冻成了哑巴。

韩秀抹了把眉毛上的冰碴子,看着车辕上瑟瑟发抖的老伙计——这头跟他跑了七年单帮的枣红骡,此刻鬃毛上结满霜花,活像城隍庙里挂了彩的判官。

"老伙计,过了前面观音庙就到家。

"他往冻僵的手心里呵气,棉袄袖口突然"刺啦"裂开道口子,漏出的棉絮立刻被北风卷走。

这让他想起媳妇韩周氏总念叨的话:"衣裳要反着补,针脚才经得住磨。

"山道拐弯处突然闪出三道黑影。

最前头的疤脸汉子把砍刀往骡车上一架,刀刃正好卡进桐油桶的缝隙里:"这位爷,借点过冬的嚼谷?

"韩秀的棉鞋在车板下悄悄勾住暗格。

那里藏着给未出世孩子打的银锁,还有半包哈德门香烟——上个月在郑州码头,他用二十斤芝麻从烟贩子那儿换的。

"各位好汉,这六桶桐油是要送漯河被服厂的。

"他故意把"被服厂"三个字咬得含糊,听起来倒像"北府衙"。

车帘缝隙里透出西洋镜的反光,那是准备带给三弟的结婚礼,此刻倒成了救命稻草。

刀疤脸果然被镜光晃了眼。

趁这当口,韩秀的破棉袄突然裂开,三块银元"当啷"掉在冻土上。

他扑跪下去捡钱,顺势把藏着银锁的暗格踢进雪堆里。

"就这点买路钱?

"刀疤脸用刀尖挑起韩秀的下巴。

冰凉的刀刃贴上喉结时,韩秀闻到了对方嘴里的大蒜味——这土匪头子显然伙食不错。

"大哥,这骡子..."旁边瘦猴似的跟班突然出声。

韩秀心里咯噔一下,老伙计后臀那块铜钱大的胎记,可是当年花三块现大洋的凭证。

刀疤脸却盯着韩秀耳后的痦子冷笑:"留个记号。

"刀光闪过时,韩秀只觉得耳后一凉。

等温热的血渗进衣领,土匪们己经扛着桐油桶消失在风雪里。

老骡子突然仰头嘶鸣,惊飞了枯树上最后一只寒鸦。

韩秀摸着耳朵苦笑:"得,这下真成单耳韩了。

"他从雪堆里扒出暗格,银锁上"长命百岁"西个字沾着血珠,倒显得愈发红亮。

三十里山路走到掌灯时分,远远望见韩家宅院的青砖墙时,韩秀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正屋里飘出鱼汤香,韩周氏挺着七个月的肚子坐在油灯前,手里渔网补到一半,线头正勾着窗棂上褪色的窗花。

"当家的!

"她慌忙起身,竹梭子"啪嗒"掉进洗脚盆。

韩秀这才发现盆里泡着三双布鞋——二弟的千层底,三弟的圆口鞋,还有他自己的破棉鞋。

灶台边突然传来冷笑:"哟,大掌柜舍得回来了?

"二弟媳王桂花掀开锅盖,鱼汤里只飘着两片姜,"娘今晚又只喝米汤,说是要给跑单帮的省口粮。

"韩周氏默默从枕下摸出个布包。

褪色的红布里躺着只碧玉镯子,水头比成亲那日还要润:"今儿个去当铺赎回来了,三弟的聘礼总算凑齐了。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扑打窗纸,韩秀摸着耳后的纱布,忽然觉得那刀口也不算太疼。

老骡子在院里打了个响鼻,檐下的冰柱子"咔嚓"断了一根,正落在当年韩老爹栽的枣树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