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片场诡镜
顾觉凛在威亚第三次升降时察觉到了异常。
金属锈蚀的气味混着古建筑群特有的桐油味钻进鼻腔，本该匀速收放的钢丝绳发出不自然的震颤。
他借着空中鹞子翻身的机会垂眸下望，道具组搁在墙角的青铜反光镜正将阳光折射成菱形的光斑，那些支离破碎的光点沿着钢索游走，恍惚间映出个梳着堕马髻的古装女子侧影。
"顾老师，最后一遍补拍特写！
"导演的喊声裹挟着蝉鸣从下方传来。
顾觉凛调整呼吸摆出收剑式，玄色广袖在鼓风机作用下如黑蝶振翅。
这是他蛰伏三年才等到的武侠剧男三号，为此提前三个月拜入省武术队学剑，此刻被汗水浸透的里衣紧贴着脊椎，像条蜿蜒的冷血动物。
钢丝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顾觉凛条件反射地蜷身护住后颈。
坠落时的视野如同浸在蜂蜜里的胶片——场务小妹手中的冰咖啡泼洒出琥珀色弧线，场记板摔裂时飞溅的木屑折射出七彩光晕，还有那位今天刚进组的新编剧突然捂住太阳穴，踉跄着撞翻了堆满胭脂盒的道具架。
"小心！
"金属支架在掌心擦出***辣的痛感，顾觉凛凭着多年武打替身的本能抓住摇摇欲坠的摄影灯架。
当他单膝跪地稳住身形时，发现右手掌心赫然多了道冰裂纹状的胎记，青灰色的纹路仿佛青铜器上的铭文。
"系统绑定成功。
"机械音首接在颅骨内共振，带着老式收音机的电流杂音，"观众实时情绪值己接入，当前惊惧值17%，吐槽值3%。
"片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本该围上来的工作人员集体定格在原地，场记板悬停在半空，泼洒的咖啡液珠凝成水晶吊灯般的阵列。
顾觉凛的余光瞥见三米外的景象：那位戴着银丝眼镜的编剧被众人搀扶着起身，月白色衬衫下摆洇开深咖色污渍，而他的左手背正泛着幽蓝冷光——与自己掌心的镜纹如同裂镜两端。
"顾衔青。
"男人突然开口，苍白的脸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
他随手摘下溅上墨渍的眼镜，露出眼尾一颗朱砂痣，"看来我们被选为搭档了。
"话音未落，整个片场开始像素化崩解。
青砖地面泛起数据流的波纹，民国戏班的雕花戏台从地底生长而出，腐烂的胭脂香气裹挟着电子杂音响彻耳际。
顾觉凛摸到腰间突然出现的佩剑，鲨鱼皮剑鞘上刻着两行阴刻小篆：一曲惊鸿影，双生照镜魂。
[啊啊啊啊师徒组初遇！
我赌五毛钱那个镜纹是前世婚契！
][顾编湿身诱惑斯哈斯哈，眼镜滑到鼻尖的样子也太涩了][刚才威亚钢索上的倒影绝对是伏笔！
坐等后期揭晓女鬼身份]金色弹幕在虚空中炸开，顾觉凛本能地挥剑斩向最近的一条。
剑锋穿透流光溢彩的文字，却在接触瞬间激起刺目的电火花。
顾衔青不知何时换上了竹青色杭绸长衫，指尖转着支殷红如血的朱砂笔，笔杆尾端垂落的墨玉坠子正在他腕间画出诡谲的弧线。
"省点力气。
"他抬起下巴示意暗处蠕动的阴影，"镜界系统最喜欢看猎物徒劳挣扎的戏码。
"骨骼错位的咔嗒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十二个身着戏服的佝偻身影从猩红幕布后鱼贯而出，水袖拖曳过处留下蜿蜒血痕。
为首的花旦顶着半张融化的脸，凤冠上垂落的珍珠串叮咚作响，却盖不住喉间漏气般的嘶吼。
顾觉凛的剑锋精准刺入最先扑来的武生咽喉，本该是致命伤的位置却爆出一团数据流。
更多腐尸前赴后继地涌上，他旋身踢翻一张八仙桌暂缓攻势，转头看见顾衔青正用朱砂笔在虚空中书写。
"坤位三步，震位七步。
"男人头也不抬地报出方位，笔尖划过的地方泛起金色卦象，"用我昨天改的第三十六场戏台词。
"顾觉凛猛然想起剧本里那段文绉绉的念白："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阴阳为炭兮造化为工！
"剑锋随吟诵声刺入坤位地砖，青石之下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整个空间剧烈震颤起来，戏台梁柱间垂落的红绸突然暴长，将腐尸们裹成蠕动的茧蛹。
顾衔青甩出朱砂笔钉住最后一只漏网之鱼，转身时长衫下摆扫过满地狼藉："情绪值达标了，准备传送。
""等等。
"顾觉凛扣住他手腕，拇指重重按在那枚镜纹上，"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
"暗处传来镜面碎裂的脆响，顾衔青的瞳孔在数据流的映照下泛起鎏金色："三年前我写死《第九重门》男主角的时候，系统第一次找上了我。
"他忽然勾起嘴角，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近至呼吸可闻的距离，"顺便说，你现在握着的，是梨园副本里最关键的破阵道具。
"顾觉凛这才发现掌中不知何时多了枚青铜镜残片，裂纹正好与两人胎记吻合。
无数记忆碎片顺着接触点涌入脑海——硝烟弥漫的古战场、实验室闪烁的指示灯、还有漫天飘落的金色代码雨。
"新手教学结束。
"系统的机械音裹着雪花噪点响起，"即将载入正式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