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素来阴郁的女人正用镊子夹起片带血的钨丝,金属表面倒映着她扭曲的笑容:"墨顾问,要不要看看你三年前的颅脑X光片?
"她滑动手机屏幕,CT影像显示在墨怀舟后脑手术区,竟嵌着个微型齿轮装置,齿距与1937年舞台机械图纸上的标准完全一致。
暴雨砸在穹顶的声音骤然密集,墨怀舟却听见记忆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哒声。
他抬手按住太阳穴,指缝间渗出冷汗——那声音的频率,竟与五年前证人坠楼时,天台生锈铰链的摆动节奏完全相同。
"0.37毫米。
"苏砚的镊子尖端划过他后颈,"你当年手术植入的钛合金支架,和这盏吊灯驱动轴的误差值一模一样呢。
"远处突然传来黑胶唱片卡顿的杂音。
《天鹅湖》第三幕的旋律在空荡剧场里加速播放,当转速达到每分钟120转时,所有警员都听到了那个混在管弦乐中的声音——分明是林正南生前最后的嘶吼:"怀舟,快逃!
这场剧目的观众席根本不在现世!
"话音未落,观众席第七排座椅突然同时弹开,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液压装置。
墨怀舟瞳孔骤缩——那些皮革坐垫的磨损痕迹,竟呈现出七百二十天前自己查案时惯用的坐姿压痕。
墨怀舟的指尖陷进皮革坐垫的裂口,那些磨损纹路像指纹般贴合他尾椎骨的弧度。
七百二十天——正是他在滨海市局接手第一起密室杀人案的日子,那个案子里的死者也曾坐在第七排观看话剧《无尽回廊》。
"墨老师!
"纪明烛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液压油在倒流!
"锈红色的液体正从装置裂缝中逆涌,在地面汇成罗马数字的纹路。
墨怀舟突然意识到这些液压管的布局,竟与三年前案件中死者血管的爆裂轨迹完全一致。
当最后一道油痕定格为"XII",穹顶突然传来齿轮卡死的尖啸。
"闭眼!
"苏砚的镊子突然刺向他的虹膜。
在黑暗降临前的刹那,墨怀舟看见所有钨丝碎片悬浮成星座图谱——那正是三年前结案当晚,他在医院天台上仰望的猎户座形态。
记忆如倒放的胶片开始碎裂:手术台的聚光灯、齿轮钻入枕骨的震动、还有苏砚戴着橡胶手套的双手正在调整CT机参数..."认知重构很成功。
"黑暗中响起机械合成的女声,"现在,请证人重复最后一次证词。
"墨怀舟的太阳穴突遭电击,五年前那个坠楼证人的声音从他喉间溢出:"...青铜吊灯的驱动轴被替换了,误差值0.37毫米..."他的声带不受控地震颤,每个音节都与林正南的死亡录像同步。
当应急灯重新亮起时,众人惊见第七排座椅上端坐着十二具尸体。
他们脖颈后都插着相同的钛合金支架,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十字星芒。
最靠近走道的那具尸体缓缓转头——赫然是穿着病号服的墨怀舟自己,后脑的手术疤痕正在渗出蓝紫色冷凝液。
苏砚的镊子突然抵住现世墨怀舟的颈动脉:"猜猜看,你现在是第几号实验体?
"液压油在墨怀舟的皮鞋下发出黏腻的挤压声。
他能感觉到苏砚的镊子尖端己经刺破表皮,冰冷的金属紧贴着颈动脉搏动的节奏。
观众席第七排的十二具"实验体"正同步抬手,他们的指尖在应急灯下泛着钛合金的冷光。
"从你三年前在车祸中幸存开始。
"苏砚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带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每场你经手的命案,都是认知重构实验的对照组。
"穹顶传来钢索断裂的脆响。
那盏青铜吊灯再次坠落,却在触及舞台的瞬间诡异地悬停——三百枚钨丝碎片不知何时编织成蛛网,将凶器定格在距地面1.37米的高度。
墨怀舟突然意识到,这正是他三年前车祸时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弹出高度。
"很美的艺术装置不是吗?
"苏砚用镊子敲击他后颈的钛合金支架,发出编钟般的清鸣,"这些钨丝里掺着当年车祸现场的挡风玻璃碎渣,每一片都带着你的脑脊液DNA。
"纪明烛突然举起配枪,却发现扳机不知何时被替换成微型齿轮,咬合着枪膛里的钨丝弹簧。
"别动哦。
"第七排最左侧的"墨怀舟实验体"站起身,他的声带振动频率与本体完全一致,"你每扣动一次扳机,穹顶的液压装置就会给墨老师的颈椎加压0.37毫米。
"真正的杀招此刻才显露。
随着《天鹅湖》旋律加速到每分钟150拍,所有应急灯开始频闪。
在明暗交替的间隙,墨怀舟看到剧场西壁浮现出荧光血管图谱——那些交错的光路正是他三年前的脑部CT三维建模,此刻正被投射成首径三十米的巨型全息影像。
"现在,让我们完成最后的认知校准。
"苏砚的声音突然从西面八方传来。
十二具实验体同时开口,复述着墨怀舟侦破过的每起案件结案陈词。
声波在穹顶形成共振,震得他颅内的齿轮装置开始高频旋转。
剧痛中,墨怀舟的视网膜上闪过记忆碎片:手术台上方无影灯里晃动的苏砚的脸;她手套上的编码XII-07;还有自己签署的器官捐献同意书上,受益人栏目里跳动的乱码。
"你才是第零号实验体。
"十二个声源同时宣布,"我们不过是你认知投影的衍生物。
"当纪明烛终于砸碎配枪取出钨丝弹簧时,发现那些金属丝表面蚀刻着微米级的编码——正是三年前结案报告中被他亲手删除的异常数据编号。
更可怕的是,弹簧的螺旋角度与墨怀舟颅内齿轮的螺纹完全匹配。
"快走!
"真正的墨怀舟突然暴起,用苏砚教他的关节技反扣住对方手腕,"第七排座椅的液压装置要爆..."话音未落,皮革坐垫下传来承重超限的警报。
所有实验体突然集体后仰,他们的颈椎以相同角度折断,钛合金支架从后颈迸射而出,在穹顶组成巨大的齿轮图腾。
墨怀舟感觉到自己颅内的装置开始逆向旋转——那是意识被格式化前最后的清醒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