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甲深深地陷入土中,与陶片摩擦着,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突然,一股鲜红的液体从她的指甲缝里渗出来,染红了那片陶片。
我拎着竹篮,缓缓地走近二丫。
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当我走到她身后时,她突然像受惊的田鼠一样,猛地弹了起来。
二丫的怀里紧紧搂着一个发霉的布袋,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戒备,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是一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是灰灰菜。
"我掀开盖布,露出还沾着露水的野菜。
二丫盯着我手臂上被荆棘划出的血道子,突然抓起土块砸过来:"砒霜!
你在汤里下砒霜!
"腐臭味突然漫进鼻腔。
我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田垄间歪着几只田鼠尸体,暗红的血从七窍流出来,在干旱的土地上凝成诡异的图腾。
更远处,村口那株百年老槐正大片大片地落叶。
"从今日起,所有人喝井水前必须煮沸。
"我拽着二丫往家走,少女的挣扎突然停止——铁牛正站在井台边,木桶里打上来的水泛着铁锈色。
三柱的嗤笑声从屋顶传来:"疯婆子又发什么癫?
"少年晃着腿坐在茅草堆上,手里抛接的正是我昨夜烘制的艾草团。
他忽然抽动鼻翼,眯眼望向村道尽头——马蹄声惊飞了秃鹫,粮商的青布马车后跟着顶猩红轿子。
"是济世堂的旗!
"二丫挣脱我的手。
轿帘掀开的刹那,穿鸦青长衫的男人抬起眼,我颈后的胎记突然火烧般疼痛。
医师腕间的银铃铛无风自响,他的目光掠过我停在铁牛脸上:"家中可有呕吐物?
"三柱从屋顶跃下拦在门前:"我们好得很。
"话音未落,西妮的哭声刺破窗纸。
医师径首推开我跨进门槛,银针在药箱里发出蜂鸣。
我想追进去,却被粮商钩住腰间麻绳:"陈娘子可记得黑水镇的渡船?
"记忆如毒蛇吐信。
二十年前的雨夜,船桅上摇晃的灯笼映着"漕运"二字,戴斗笠的男人往我嘴里塞了块麦芽糖......粮商突然撩起衣袖,荆棘状刺青盘踞在小臂——和当年船夫的一模一样。
"啊——!
"西妮的尖叫撕裂空气。
我冲进里屋时,医师正将三寸银针扎进孩子天灵盖。
艾草团从三柱手中滚落,少年抄起药碾就要砸,却被医师随从反剪双手按在墙上。
"是脑瘟。
"医师转动银针,西妮的眼白开始充血,"需取至亲之血做药引。
"他忽然转向我,"或者......替代品。
"药箱砰然弹开,青铜秤盘上的砝码竟是颗干缩的童齿。
我下意识捂住右臂,那里有排陈年齿痕在发烫。
三柱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嘶吼,他挣开束缚扑向我,撕开的衣袖下,十八道深浅不一的齿痕如毒蛇盘踞。
"原来是你!
"粮商的金牙在阴影里泛光,"二十年前从祭坛逃跑的......"惊雷炸响时,老槐树轰然倒地。
铁牛冲进来,怀里抱着从祠堂抢来的族谱。
雨水打湿的宣纸上,"宋桂枝"三个字正在褪色,露出底下朱砂写就的陌生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