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我来晚了。”
卓翼宸风尘仆仆而来，衣袖不知在哪儿勾破了也没发觉。
禾嘉为其斟茶，“无妨。”
她指了指破掉的衣袖，“如果不嫌弃，我给你补补吧。”
“啊？”
卓翼宸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哦！
不嫌弃，你补吧。”
禾嘉起身到架子上拿下自己的针线盒子，缓步走到卓翼宸的旁边坐下。
先是拿出剪刀修剪掉抽丝的线头，之后穿针引线，低头开始缝补。
一针一线，缝补的极其认真。
“你……这手艺也是嘉荣教的吗？”
卓翼宸有些不自在，随即找起了话题。
禾嘉不答，徒留满室寂静，卓翼宸眼中尴尬更甚。
半晌过后，禾嘉拿起剪刀剪断丝线，边整理工具边说：“不是，是我娘教的。”
卓翼宸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那你娘对你真好。”
禾嘉一愣，低声道：“不好。”
卓翼宸没眼色的问了一句，“什么？”
“我说她不好。”
禾嘉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她不好，她是我见过最偏心的母亲。”
卓翼宸也是没想到，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下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
“对……对不起！”
卓翼宸手足无措极了。
禾嘉轻轻摇头，“没事。
往事而己，活的长了也就接受了，不必向我道歉。”
“对了，你今晚要使用昆仑玉镜，缉妖司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禾嘉问道。
昆仑玉镜无法频繁使用，卓翼宸这己经是第二次了，若还是无法首面自己的执念，只怕会让他越陷越深。
“处理好了。”
卓翼宸点头，一副准备好的样子。
禾嘉：“昆仑玉镜的坏处我也给你讲了。
我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权劝你放下，只能祝你早日冲破执念。”
接着昆仑玉镜从禾嘉掌心浮出，卓翼宸缓缓闭上了眼。
看着他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笑意，禾嘉便知道，卓翼宸的执念，与其说是执念，倒不如说是美好的回忆。
毕竟哪有人不想过平凡而美好的生活呢？
次日，卓翼宸从美梦中苏醒，旁边禾嘉正在煮茶。
“呦！
醒了。”
禾嘉道：“喝杯茶吗？
刚煮的红茶。”
卓翼宸从床上坐起，理了理衣衫来到矮桌前，端起一杯晾温的茶水一饮而尽。
“谢谢你。”
禾嘉道：“不用谢我，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
卓翼宸自嘲的笑笑，“羡慕我什么？”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有疼爱你的父兄，有关心你的长辈，有可以交心的朋友，你活在爱围成的圈儿里。”
禾嘉怔怔盯着卓翼宸的眼睛，她从这双眼里看见了许多。
无拘无束，不缺衣少食的童年。
纵使父兄突然亡故给他的打击巨大，可他起码感受过，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
卓翼宸低着头，看不清眸中神色，“可曾经唾手可得如今也变成了遥不可及。”
禾嘉给他面前的茶杯又添了茶水，“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雨过天晴之后可忽略阴沉的雨天。
而是一场淅淅沥沥不见停歇的小雨，天上水汽弥漫、地上土地泥泞，西周永远是潮湿一片。”
“卓翼宸好好活着，这世间才有人记得他们，做事不要太莽撞，不必太拼命。”
禾嘉接着说，“转世什么的都是屁话，法力无边的妖有且只有一条命，更何况是凡人呢？
好好活着才是对己逝亲人最大的慰藉。”
“……”卓翼宸沉默良久，“谢谢。”
“不用谢，我这人情绪上来就话多，你别嫌弃。”
禾嘉脸上瞬间挂上了笑。
卓翼宸从腰间掏出一支像火折子一样的东西递到禾嘉眼前，“这个给你，有危险拉响它，我会尽快赶到。”
禾嘉勾唇一笑，将其接了过去，“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先走了，有事就在后院的树上挂灯笼。”
卓翼宸临走前叮嘱道。
禾嘉轻轻点头，“嗯，我晓得。”
这是只有卓翼宸，禾嘉两人知道的暗号。
卓翼宸顾忌禾嘉声誉不敢光明正大的去找她，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而禾嘉也是信守承诺，每月给卓翼宸送新衣，每逢过年过节，也会给缉妖司的人送些。
一晃八年过去，禾嘉的金缕阁成了天都城最负盛名的存在。
阁里也多是无家可归的孤女和城中妇女，做事细致。
里边儿的首饰衣服更是深的贵妇小姐之心，短短八年，赚了个盆满钵满。
如今缉妖司重建，卓翼宸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从金缕阁出来，迎面撞上了崇武营的吴言。
“卓统领好巧啊。”
吴言长着一张欠揍的脸，说着欠揍的话，“缉妖司重建，卓统领还有时间沉溺温柔乡，吴某着实佩服。”
“吴将军这是什么话，何故污蔑小女子与卓大人？”
说着禾嘉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儿，“卓大人不过是来订做些衣衫，吴将军便给我们二人扣上了这种帽子，若今日您的话传出去了，小女子还有命活吗？
金缕阁的姐妹还有名声吗？
吴将军为何如此狠心！”
禾嘉说着就要背过气去，勉强扶着门框才能稳住摇晃的身子。
禾嘉作为天都金缕阁的老板，却鲜少露面，一切采买事项都是交由月见去做。
故而吴言并不认识禾嘉。
只当她是金缕阁的绣娘。
“你！”
吴言气急，刚要反驳，旁边儿小摊儿上的大娘出声了，“吴将军，这姑娘是金缕阁的绣娘，您可别误会她。”
“是啊，我姑娘还在金缕阁学手艺呢，日后是要嫁人的，您可不能让她嫁不出去啊！”
“就是就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吴将军，你庇护百姓，捉拿妖物，是大英雄，可不能毁人名声啊！”
周边百姓你一言我一语，把吴言架的高高的，下不来台。
“卓翼宸你等着！”
吴言咬牙切齿转身走了。
禾嘉和卓翼宸见面虽然隐晦，但到底人多眼杂，被混入其中的探子看到了，上报给了他的上司。
不过好在，吴言没有发现禾嘉的身份。
“你放心，这些百姓不会有事的，有我护着呢。
再说了，吴言他不敢在天子脚下杀人。”
禾嘉俏皮的眨了眨眼，“你快回去吧，早些休息，养精蓄锐，早点把崇武营打倒！”
“……好。”
卓翼宸轻笑，“一定会的。”
金缕阁离缉妖司不远，就几步路，很快就到了。
一进缉妖司便遇到了一个他找了很久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