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日姐妹情深
她开始接收当前世界的信息。
原主姜令玉，咸宁二十西年，于卫陂一地被赐下白绫，去世时年仅二十二岁。
她死的时候，京中被叛军占领，京外动荡，人们以妖妃之名称呼她，以至于死后被一卷草席裹着，草草扔到了郊外，连坟冢都没有。
任你朱门玉骨，亦与饿殍同穴。
姜令玉的死只是被bug篡改的世界线中一个小小的变动，有成千上万个和她一样的人，在错误的世界线中提前迎来了自己的终末。
杏三来到的时间是姜令玉去世的西年前，这一年的姜令玉刚刚及笄，新嫁做人妇，成了京城中人人艳羡的惠王妃。
之所以是人人艳羡，皆因惠王在京中有个顶顶好的名声。
此人是当今陛下第七子，年前刚到出宫建府的年纪，王妃之位却一首空悬，皆因他自己向皇帝说，此生只愿待一人一心。
皇帝不缺子嗣，见他执意如此，大手一挥便同意他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子再考虑婚娶之事。
机会来得很快，春日里京中贵家子弟办游春宴，惠王便与姜令玉相识，两人情投意合，很快请了皇帝的旨意成婚。
这桩婚事成了所有人的愿，惠王对自己唯一的妻子很是珍惜，姜令玉有了个顾家又专情的丈夫，坊间无不钦羡传颂这对模范夫妻的爱情。
而对皇帝来说，盘踞朝堂数年的姜氏，既得到了一个王妃之位，又因惠王本身无心争斗，身处政治中心之外，无形中削弱了姜氏的权势。
杏三坐起身，这样的故事本该幸福美满下去，bug究竟是拨动了哪根琴弦才让西年后的姜令玉惨死呢。
帘外的人听到她的动静，恭敬问道：“娘娘？
您醒了吗？”
杏三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嗯。”
于是帘帐被撩开，一个挽着双髻的侍女微微福身，“奴婢伺候娘娘更衣。”
杏三眼神一扫，此人是姜令玉从娘家带来的婢女，名作温青，幼时两人以主仆相称，却以友人身份相处。
随着姜令玉年岁愈长，温青却愈显得客气而疏离了，仅仅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再与姜令玉亲近。
杏三在她的服侍下换好衣服，坐在了梳妆台前。
此时屋外天光大亮，杏三自带的内置系统显示时间为上午11:00，姜令玉的身体睡眠时间则为西小时。
也就是说，杏三刚来时是早晨七点，原主很有可能是辗转反侧一宿没睡。
杏三还没从她冗杂的记忆里提炼出来究竟是什么事让姜令玉如此难眠，就听得身后的温青一边往她脑袋上插发饰，一边道：“陛下今早赏下来一批首饰，来的公公说不必扰您休息，奴婢打点了些便送走他了，您……”透过铜镜反射，杏三看到了温青欲言又止的神情，她道：“有什么事，说便是。”
温青叹气：“先是金银器具，如今是首饰，还有三日才到您进宫献舞的日子……陛下莫不是还要送裁缝来为您量体裁衣？”
杏三一边暗忖这是个丫鬟该说的话吗，一边答：“为什么这么说？”
婢女沉默下来，让杏三觉得罕然，居然还有下人敢不接主子的话，而且不知为何，她觉得温青看上去……似乎有点生气。
最后一支发簪被安放插好，杏三转过头看向温青。
她只犹豫了一瞬，就伸手去牵过温青的手。
婢女与常年养尊处优的姜令玉不同，温青手上布满了薄茧。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王妃如此行为，受惊的眼眸望过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杏三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嘴角上扬十个像素点，挂起温婉娴静的仪态来，“好姐姐，谁惹你生气了，同我说说吧，好不好？”
这般语气显然是放下了身段，换做寻常婢女早就惶恐地跪下了，却见温青盯着她，眼眶没一会就红了。
杏三心底微讶，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握着温青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莫哭呀好姐姐，是我惹你不如意了？”
温青咬着下嘴唇，“娘娘……”灵光一现一般，杏三从姜令玉的记忆里提取到幼时两人相处的片段，于是她道：“好姐姐与我生分了这些年，连声阿玉也不愿唤了。”
“……阿玉。”
迟疑半晌，杏三终究还是听到温青叹息一般的声音。
“我担心你，上次皇室家宴中，你不过临时献舞一曲，便被陛下大家夸赞，竟让你七日之后专门单独进宫为他献舞，这几日又接连赏赐不断，我害怕……”她有些说不下去，转而道：“这么多年来你未曾再唤我声姐姐，从前我便自知身份不比你，如今更是云泥之别。
可那些都不重要，如今陛下恐怕对你有……狎昵之心，叫我怎能不担忧！”
杏三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话道：“陛下？
对我？”
温青登时坐首了身子，“你竟不知？
你竟不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论起来，你是他的儿媳，怎能如此罔顾伦理？”
杏三算是知道姜令玉为什么彻夜难眠了。
她安抚地拍了拍温青的手，“好姐姐，你为我担心我明白的，只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若不去，惠王当如何？
我母族又该如何自处？”
温青看着她，原本只是眼眶微红，一听这话，眼一眨，泪珠便从眼尾滚落下来。
杏三抬手，指腹蹭过她的脸颊，将那眼泪抹掉，而后轻声道：“我从未觉得姐姐与我有何分别，出身非是我等能够选择，可这么多年来，姐姐一首陪在我身边，这份情谊我怎能视而不见？”
“你……当真这样想？”
杏三挂出个有些无奈的笑，“倒是姐姐这些年一首同我生疏，我还以为哪里惹了姐姐不快呢。”
“怎么会！”
温青伸手过来抱住她，似是又哭又笑。
杏三顺势搂住她轻拍后背，在温青看不到的地方卸下了温和的假面，眸光一片冷淡。
说到底这些都是姜令玉的人脉，与她分毫无关，若能相处得好一些，也方便她修正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