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将最后一块烧红的铁胚浸入冷水中。
淬火的白雾里,少年清瘦的脊背绷成一张弓,十七年的打铁生涯在他掌心烙下厚茧,却磨不亮那双总望着远山的眼睛。
"小天哥!
"扎着羊角辫的女童扒着门框,"娘亲蒸了槐花糕,让我给你送......"话未说完,玄天己经单手抱起小丫头,另一只手稳稳接过竹篮。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青石板路上跳动着细碎金光。
这样的黄昏他看过五千多个,却不知这是最后一个平静的日落。
戌时三刻,暴雨倾盆。
玄天是被瓦片的碎裂声惊醒的。
他握紧枕边的铁钳翻身下床,却见窗外红光冲天。
镇东王寡妇的尖叫声刺破雨幕,又在半途戛然而止。
"道陨之地,蝼蚁当诛。
"八个裹着黑袍的身影凌空而立,为首之人袖中飞出千百道血色丝线。
玄天眼睁睁看着隔壁刘叔刚推开窗,头颅便顺着红丝滑落,在泥水里咕噜噜转了三圈。
"跑!
往西边跑!
"铁匠李叔撞开房门,满身是血地将玄天往后山推。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第一次露出惊慌神色:"别回头!
去找镇守大人......"话音未落,三道红丝己穿透他的胸膛。
玄天踉跄着后退,怀中突然滚烫——自记事起便戴着的龙纹玉佩泛起青光,将袭来的血丝绞成齑粉。
"咦?
"空中传来惊疑。
黑袍首领抬手结印,漫天血雨凝成鬼爪,却在触及青光时如春雪消融。
玄天耳畔响起亘古的龙吟,眼前浮现出星河倒转、仙宫崩塌的幻象。
"竟然是......"黑袍人话音陡变,"抓住他!
要活的!
"七道黑影俯冲而下。
玄天发足狂奔,身后房舍接连坍塌。
经过镇口老槐树时,玉佩突然发出悲鸣——那株三人合抱的古树竟被连根拔起,枝干间还挂着张屠户未凉透的尸体。
"往哪逃?
"阴恻恻的笑声近在咫尺。
玄天后颈汗毛倒竖,一道血刃擦着耳际飞过,在他肩头犁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千钧一发之际,云层中炸开惊雷。
"青云御剑,涤荡妖邪!
"清越喝声里,百丈剑光劈开雨幕。
玄天抬头望去,只见白发道人踏月而来,素白道袍纤尘不染,指尖轻划便引得九天雷动。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黑衣人,此刻在剑阵中化作团团血雾。
"宵小之辈,也敢窥视天道。
"道人拂袖收起剑光,目光落在玄天胸前玉佩时骤然凝滞。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亮玉佩上蜿蜒的龙纹,那些暗金色脉络竟与道人袖口的云纹隐隐呼应。
玄天刚要开口,五脏六腑突然翻涌。
玉佩青光暴涨,将他笼罩其中。
朦胧间,他看见道人掐诀念咒,七十二道金符没入自己周身大穴。
"先天混沌体......难怪。
"道人叹息中带着释然,"三千年了,终究让老夫等到......"意识沉入黑暗前,玄天听见最后的声音穿云裂石:"青云门凌霄,今日收此子为徒。
诸天见证,因果轮回——"百里外的血煞教分坛,魂灯接连爆裂。
值守弟子连滚带爬撞开祭坛大门:"启禀长老!
青石镇行动失败,七位筑基期执事......全灭了!
"青铜鼎中血浪翻腾,浮现出白发道人的身影。
端坐主位的赤发老者捏碎玉盏:"凌霄老儿!
又是你坏我圣教好事!
""那玉佩的波动......"阴影中走出血袍女子,指尖缠绕的毒蛇吐出信子,"看来传言是真的,混沌之子现世了。
"赤发老者狞笑着站起身,祭坛西周的骷髅灯齐齐爆出绿焰:"传令各分坛,启动血魂追踪大阵。
就算是把东洲掀过来,也要找到那个戴龙纹玉佩的小子!
"同一轮明月下,青云门问剑峰亮起七盏明灯。
凌霄真人抱着昏迷的少年来到洗剑池,池中千年不化的玄冰竟开始消融。
三十六柄古剑齐齐长鸣,惊醒了闭关的掌门。
"混沌现,天道变。
"凌霄将玉佩浸入池水,看着龙纹逐一亮起,"师兄,还记得《太虚古卷》的预言吗?
"匆匆赶来的青袍道人瞳孔骤缩。
池水倒影中,少年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发间隐隐浮现金色道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