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地喘息着，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般，每一寸肌肤都残留着被撕裂的记忆。
“墨渊……玉无心……你们这对狗男女！”
几乎是本能地，我咬牙切齿地低吼出这两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那深入骨髓的背叛，那凌霄殿上血流成河的惨状，那亲朋故旧们绝望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在我仅存的魂魄上反复切割。
我，堂堂苍穹界唯一仙尊，凌霄殿殿主，屹立于亿万生灵之巅，俯瞰九天十地，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陨落在自己最信任、最悉心培养的两个亲传弟子手中！
那穿心的一剑，带着墨渊平日里最爱焚的那种‘静心檀’的冷香，至今仿佛仍在胸口绞痛，连带着魂魄都在战栗。
墨渊那张平日里温文尔雅、悲天悯人的虚伪面孔，在最后时刻是何等的狰狞与得意；玉无心那双总是含情脉脉、柔情似水的桃花眼，又是何等的冰冷与怨毒！
他们不仅要我的命，还要我身败名裂，将我数万载的清誉践踏得一文不值！
等等……我不是应该魂飞魄散，彻底消弭于天地之间了吗？
这种清晰的痛感，这种能够思考的能力，还有这……这略显孱弱的呼吸是怎么回事？
我艰难地撑起眼皮，混沌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
映入眼帘的，不是我那金碧辉煌、仙气缭绕的凌霄殿主殿，也不是那血染的白玉广场，更不是那两个逆徒小人得志的嘴脸。
而是一间……简陋得有些过分的柴房？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干草的清香，光线从破旧的窗棂间勉强挤进来几缕，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
身下是硌人的硬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勉强能算作被褥的东西，又粗又硬，还带着一股子汗味。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掐个法诀探查西周。
然后，我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瘦弱、布满薄茧，甚至还有几道细小划痕的少年人的手。
这双手绝不是我那双曾翻云覆雨、执掌乾坤的仙尊之手！
我那双手，肤如凝脂，指节修长，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这是……”一个荒谬绝伦——简首比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孙炼丹炸炉还要离谱——却又让我心跳骤然加速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全然不顾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
我环顾西周，这柴房的布局，这角落里堆放的半旧柴火，甚至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一切都透着一股既陌生又诡异的熟悉感。
我踉跄着扑到柴房角落里那个积满灰尘的水缸边，也顾不上水是否干净，便迫不及待地朝水面望去。
水面倒映出的，是一张稚嫩而青涩的脸庞。
十五六岁的年纪，面黄肌瘦，嘴唇有些干裂，唯独那双眼睛，此刻却因为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迸射出与这副孱弱身躯截然不符的锐利光芒。
这张脸……这张脸不就是年少时的我吗？！
准确地说，是我十六岁那年，刚刚被那个老不死的便宜师父从乞丐堆里捡回山门，丢在这外门弟子杂役房，每日与柴米油盐为伍，受尽欺凌与白眼，过着猪狗不如日子的我！
“我……我重生了？”
饶是我曾为仙尊，见惯了世间奇闻异事，此刻也不由得心神巨震，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陨落前中了什么厉害的幻术。
但胸腔里那颗鲜活有力的心脏在告诉我，这不是幻觉！
灵魂深处那份源自仙尊的强大神念虽然虚弱不堪，却依然清晰地感知着这个真实的世界。
我真的……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我命运最初的起点，一切悲剧与辉煌都尚未开始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哈！”
我先是低声呢喃，继而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狂喜、刻骨的怨恨，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与自嘲。
想我堂堂苍穹界大陆唯一仙尊，竟然也有今日！
墨渊啊墨渊，玉无心啊玉无心，你们处心积虑，弑师夺位，以为从此便能高枕无忧，称霸苍穹界了吗？
你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我，又回来了！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回到了你们都还是我脚边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的时候！
“天不亡我！
天不亡我啊！”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前世的遗憾，我要一一弥补！
前世的仇怨，我要百倍奉还！
那些曾欺我、辱我、害我、负我之人，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而那些曾真心待我，却因我而遭遇不幸的亲友故旧……这一世，我定要护他们周全，让他们享尽荣华，再不受半点委屈！
激动过后，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现在具体是什么时间点。
十六岁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可不少。
有些是我的机缘，有些则是足以致命的陷阱。
我闭上眼睛，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
十六岁……被老家伙捡回来……外门弟子……劈柴挑水……对了！
我想起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现在应该是苍穹历三万七千八百六十二年的初夏。
再过三个月，便是青云门十年一度的外门弟子大比。
前世的我，正是在这次大比中，因为看不惯外门管事刘扒皮的侄子刘三狗仗人势、克扣新晋弟子的月例丹药还耀武扬威，忍不住顶撞了几句，结果被那睚眦必报的刘三记恨在心，联合他叔刘扒皮给我穿了小鞋，差点被打断双腿，丢出山门。
若非后来机缘巧合，误入后山一处上古修士遗留的洞府，得到了最初的修炼功法，恐怕我早就成了一堆枯骨了。
而墨渊和玉无心……他们应该是在我于大比中崭露头角，被老家伙正式收为内门弟子之后，才相继拜入师门的。
算算时间，他们现在，恐怕还在各自的凡俗家族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吧？
很好，非常好！
时间还来得及！
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感受了一下这具孱弱的身体——啧，简首比我当年养的那只看门石狮子还不如！
经脉堵塞得跟凡间集市似的，气血两虚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别说修炼了，能每日完成那些繁重的杂役而不累垮，都算是这小身板天赋异禀了。
想我前世，虽然起步时资质也只能算平平无奇，全靠奇遇和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才爬上仙尊之位，但也没落魄到这地步啊！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脑子里装着的是整个苍穹界最顶尖的修炼功法，最精妙的丹方阵图，最详尽的秘境宝藏信息！
我拥有的是一位仙尊数万载的修炼经验和战斗智慧！
即便这具身体再废柴，我也能将它打造成万古第一的无上道体！
“刘扒皮……刘三……”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前世的账，我们很快就能算一算了。
就从你们开始，作为我重活一世，逆天改命的开胃小菜吧！”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
柴房虽然简陋，但胜在偏僻无人打扰。
我需要尽快开始修炼，哪怕只是最基础的吐纳之术，也要先让这具身体恢复一些元气。
前世我得到的上古功法虽然厉害，但起点太高，并不适合现在这副破败身躯。
不过，我脑中还有无数更基础、更温和，却也同样神妙的筑基法门。
我盘膝坐下，五心向天，努力摒除杂念，开始回忆一部名为《太初引气诀》的古老法门。
这是我当年成为仙尊后，游历某个失落古界时偶然得到的残篇，据传是某个更古老纪元天地初开时流传下来的引气法门，中正平和，海纳百川，最适合打熬根基。
前世我己臻至化境，不屑于此等基础法门。
但今生，它却是我重生的第一块基石！
随着法诀在心中流淌，我开始尝试引动天地间那稀薄的灵气。
“贼老天，既然你让我重活一世，可别这么小气，连点灵气都不给啊！”
我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然后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复仇之路，道阻且长。
但这一次，我信心百倍！
因为，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