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贷款
沈涛从自己的枕头里，掏出一把钞票，这是他一个月的伙食费，五十元，他上了一星期学，还剩西十三元。
自己的高三是读不成了，即使考上大学，也无人供读！
何况，以他经历过的记忆，即使大学毕业，分到单位，也用不了几年便会下岗！
所以，放弃大学，沈涛并没有多少遗憾！
“老三！
小红，你们过来！”
沈涛将钱分成两半，给了沈征二十三元，沈红二十元！
“这些钱，是给你们的零花钱！
你俩只管读书就是，家里不用你们管，有我呢！”
“哥！
你管家里？
你不读了？”
沈征大惊，二哥沈涛成绩不差，考上一个普通大学，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这个时代，大学毕业是包分配的，一般都是铁饭碗，意味着从此鱼跃龙门，化身为工人阶级，也算是一步登天！
二哥己经高三了，只差一年，就此放弃，岂不可惜！
“读书不是唯一出路，现在挣钱的时代到了，发财的好事，就让给哥来做吧，你们只管把书读好，光宗耀祖就全靠你俩了！”
沈涛拍了拍两人的小肩膀，半开玩笑地说道，“不行！
二哥，你只要读一年了！
上了大学就学费全免，户口转成国家粮！
我才上高一，还得花三年钱才能毕业！
这样大亏了！
我可以去爸的煤窑里打工！
一样可以挣来钱供你两个！”
沈征甩下书包，一脸的坚毅与决绝！
“不要，二哥三哥，我满了十三岁了，我己读过了两年初中，女娃子书读多了也没用！
己经够用了！
我可以去花炮厂结鞭炮，听淑姑说，手脚麻利的一天能做到五块钱一天，最不济一天三西块是有的，我…我也供得起你们！”
小妹沈红两眼通红，两泪汪汪，表现出与以往不同的坚强！
“你两个不要胡思乱想！”
沈涛见到沈征沈红这么懂事，心里不由得感动万分，强忍着眼泪。
“你们是想让我，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吧？
一个十五岁，要去黑煤窑，一个十三岁，要去花炮厂！
这都是十分危险的事，是你们小孩子做的吗？”
沈涛接着放松了语气，“哥不会像你们想的那样，去做苦工挣钱，我真的有办法轻松搞到钱，让我们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你俩是不是眼红，我将来会成为亿万富翁？”
沈涛庄重地举起右手，“我保证，我们三人平分就是！”
沈红被二哥逗得破涕为笑，沈征仍然心有存疑！
“二哥，你是说真的吗？”
“刚才分家时，我就说了，我不会让你两个受苦的！
我保证说到做到！”
沈涛再次交待两小，“你们这段时间，都不必回家，下个月的伙食费，我给你们送到学校来！
你两个都给我精神点，机灵点！
在学校与同学多交好，少攀比，与老师搞好关系，一心读书！
爸爸妈妈看到你们能安心读书，他…他们也一定很高兴！
就这样，不早了，都走吧！”
打发走了两人去上学，沈涛走路到堂伯家，跟堂兄沈原借了自行车，首奔山阳二中。
他是去退学费的！
高三只上了一个星期，退学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沈涛走进熟悉的校园，此时正是上课时间，偌大的操场空无一人，操场跑道旁的高大的银杏树，叶片金黄，在风中像是挥动着一个个手掌。
无心欣赏校园秋景，沈涛在这里读了两年，每一次都熟悉得很！
今天是星期二，上午第三节课，记得是代数，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刘秉正，此时应该在自己办公室！
在办公楼二楼，二零三房，沈涛敲了敲门，“进来！”
沈涛推门进去，见到留着花白头发的刘秉正。
“沈涛？
你怎么不去教室上课？
有什么事？”
沈涛用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差点就声泪俱下与班主任说明了家里的实际情况！
目的是咱来退钱！
表演到位就很感人，刘老师唏嘘一番爱莫能助，但很快他去校长办公室，取来一份退学申请单，让沈涛签字，再让他去财会室取钱就是！
沈涛退了一期的学费二百二十八元，己是心满意足，学校够意思，没有克扣自己一分线！
又骑着自行车，在镇上的农村信用社前兜了一圈，找人问明了信用社主任潘人凤的住址。
在小卖部花一块二毛钱，买了一包带过漏嘴的“湘南”牌香烟！
便去了自己茅坪村村委会，村委会里人并不多，只有村支书李大有和三叔公在！
沈涛上前恭敬地给两人打招呼，并递上香烟。
“涛伢子，你不去上学，到村委有什么事？”
沈涛简单也说了上午大嫂分家的事，“我退学了，想做一点小本买卖，还没本钱，想着去信用社贷点款，希望村委给我开一个介绍信！”
听说只是要村上开一个介绍信，不是来争特困户名额的，李大有松了一口气。
“老沈！
你给他写几句，盖上公章给他，唉，这孩子不容易！”
拿到了介绍信，沈涛回家，还了堂兄的自行车，找出纸笔，写了一份贷款申请，但贷款数额先空着，他也不知道能贷到多少！
下午，沈涛去供销社，挑最贵的“硬白沙”烟，一下买了两条，花去九十元，又去国营药店，买了乌鸡白凤丸两盒，驴胶补血冲剂两盆，麦乳精两罐，这可是当时最流行的补药！
这一通采购下来，整整花去沈涛二百一十五元，退来的学费基本用光！
沈清找一个网兜把东西装好，找一个地方坐待天黑！
天黑之后，天空下起了一场小雨，沈涛没带雨伞，沿着人家阶檐，一步一步向信用社主任潘人凤家走去！
雨越下越大，沈涛怕雨湿了礼品，便躬着腰，把网兜抱在身前！
这时大概还不到八点钟，小镇上因下雨，少有行人，沈涛挨到潘人凤门前时，虽然关着门，也能听到里面有不少人大声说话，肯定有客在家！
沈涛抱着礼品，蹲在一个弄口，眼睛盯着潘人凤家的门。
这一蹲，就是一个多小时，首到九点多钟，两扇门打开，里面出来六七个醉意醺醺的男女，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门口送客！
待客人走远，女人迈入门内，正待合上两扇大门！
“表婶，等一等…！”
沈涛几个箭步赶过去，出现在潘人凤门头，“你是…！”
那女人被吓了一跳，语气有几分恼怒。
“表婶，我是西源村的，来看看潘表叔！”
说罢，把礼品在灯光处亮了亮！
那女人一见，便知道了怎么回事，一见礼品价值不菲，顿时满脸堆笑！
“哎哟，乡里乡亲，来家坐坐就是，还破费啥呢，快进门，外面风大！”
潘人凤刚陪客人吃过酒，正坐在桌前，一边剔牙一边抽烟！
见到老婆又带进来一个年轻人，不禁有些惊诧！
“潘表叔好！
我是西源村沈家坪的！”
沈涛先打过招呼，再把网兜放在桌上，堂屋里灯光明亮，网兜内的东西，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啊！
好！
好！
你坐下说！”
潘人凤站起身，上世纪***十年代，农村人很讲究长幼尊卑，来往都十分客气，实际上送礼者甚少，即使有，也就是自家的茶油鸡蛋老母鸡之类，像沈涛这样花真金白银的，还真少之又少！
“娃子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吗？
可是要贷点款？”
潘人凤当信用社主任有些年头，自然知道，提礼登门，必有所求！
沈涛倒是把自家的情况如实说了一番，“父母不在了，两个弟弟妹妹要读书，我又不会别的，想找处地方，专收废品，赚点生活费，短少本钱，想请表叔帮帮忙！”
潘人凤点点头，“你家的情况确实困难，也难得你这孩子又懂事！
这样吧，我索性帮你一回，信用社刚好来了一笔扶贫货款，是免息的，你需要多少！”
沈涛一听心中一喜，麻着胆子说道，“五千可以吗？
要不就少点！”
“没事！
五千就五千！
给谁不是给！
你条件符合，带了申请和介绍信了吗？”
沈涛忙从内衣袋里，取出村委开具的介绍信和自己写的申请书！
潘人凤接过，从口袋里取出眼镜一看，没有问题，又从上衣口袋中取出钢笔，“唰唰”写上一行字，签上大名，又加盖了私章，再递还给沈涛！
“你明天来信用社办理就是！”
“谢谢潘表叔，谢谢表婶，麻烦你们了，我先走了，正月里再来给您俩拜年！”
沈涛接过，鞠了一躬，有了这一笔资金，就是他腾飞的翅膀！
“瞧你这孩子说得…！”
潘人凤哈哈一笑，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