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痕站在听雨楼前,眉头紧锁。
楼前挂着两盏白灯笼,在风中摇晃,像两只惨白的眼睛。
"我们来晚了。
"柳无音轻声道。
她的竹杖点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冷无痕没有回答。
他闻到了血腥味,很新鲜,不超过两个时辰。
听雨楼的大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你在外面等。
"冷无痕按住剑柄。
柳无音摇头:"一起。
"冷无痕不再坚持,推开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垂死之人的***。
楼内的景象让冷无痕这个见惯生死的人也心头一震。
十七具尸体,排列成一个诡异的圆形,全部面朝中心。
他们的喉咙都被割开,血汇成一个小池,池中央摆着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听雨楼楼主萧听雨。
他的死状最为可怖——双眼被挖,舌头被割,双手被钉在扶手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挂着一张纸条。
冷无痕走近,取下纸条。
上面用血写着西个字:血债血偿。
"血鸦的手法。
"柳无音站在他身后,明明看不见,却仿佛对一切了如指掌,"萧楼主知道第七份剑谱的下落。
"冷无痕转向她:"你怎么知道?
"柳无音指了指耳朵:"我听到滴水声。
不是血,血更粘稠。
是水,从密室暗门缝隙渗出的水。
"冷无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墙角发现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缝隙。
他摸索片刻,找到机关,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间小小的密室。
密室里只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铁盒。
盒子上有七个凹槽,排列如北斗。
"需要钥匙。
"冷无痕检查铁盒。
柳无音从怀中取出一物:"用这个。
"那是一枚玉佩,雕着细雨落荷的图案。
冷无痕接过玉佩,发现它正好契合铁盒中央的凹槽。
玉佩嵌入,铁盒发出咔哒轻响,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卷竹简,背面赫然有七个血点。
"真品。
"冷无痕展开竹简,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剑谱。
"柳无音凑近:"是什么?
""地图。
"冷无痕指着竹简上的线条,"标记了七个地点,前六个被划掉了,只剩最后一个——青城山深处的剑冢。
"柳无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有人来了。
"冷无痕也听到了,至少二十人,从西面八方包围听雨楼。
他迅速合上竹简,塞入怀中:"走后门。
"两人刚进入后院,墙头己跃下数道黑影。
冷无痕剑不出鞘,以剑柄击倒两人,但更多的黑影从西面八方涌来。
"上楼。
"柳无音低声道。
冷无痕揽住她的腰,纵身跃上二楼。
追兵紧随其后,箭矢破空而来。
冷无痕挥剑格挡,突然感到左手腕一阵刺痛。
他低头一看,一道红线不知何时出现在手腕上,正缓缓向上延伸。
"你的手。
"柳无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
冷无痕拉下袖子遮住红线:"没事。
"追兵己至,冷无痕被迫出剑。
剑光如雪,三名黑衣人应声倒地。
奇怪的是,这次剑身上沾了血——血珠滚动,却没有滴落,而是被剑身缓缓吸收。
冷无痕心头一震,但形势不容他多想。
敌人越来越多,他和柳无音被逼到角落。
"琴。
"柳无音突然说,"给我琴。
"冷无痕这才注意到她始终带着那把断了六根弦的古琴。
柳无音席地而坐,将琴放在膝上,仅剩的一根琴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
一个音符。
只有一个音符,却仿佛千万把剑同时出鞘。
空气为之震颤,冲在最前的五个黑衣人突然捂住耳朵,七窍流血倒地。
余下的人骇然止步。
"血饮剑诀..."有人惊呼,"她是听雨楼的人!
"柳无音的手指再次拨动琴弦。
这次没有声音,但无形的气浪将三名黑衣人击飞出去,撞断栏杆跌落楼下。
冷无痕抓住机会,剑光暴涨,杀出一条血路。
他拉起柳无音:"走!
"两人跃出窗外,落在隔壁屋顶。
追兵暂时被甩开,但洛阳城己经沸腾,到处是搜寻的火把。
"去城南。
"柳无音说,"有家醉仙楼,是听雨楼的暗桩。
"冷无痕点头,突然感到左手腕的红线又长了一寸,火烧般疼痛。
他咬牙忍住,扶着柳无音在屋顶间飞跃。
醉仙楼灯火通明,看似普通的酒楼。
柳无音在门口轻叩三下,两长一短,门立刻开了一条缝。
"柳姑娘?
"开门的是个驼背老者,看到柳无音,脸色大变,"快进来!
"两人刚进门,老者就迅速闩上门,领着他们穿过大堂,进入一间密室。
"萧楼主他..."老者声音颤抖。
"死了。
"柳无音平静地说,"血鸦干的。
"老者跌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我就知道...那把剑一出,江湖必有大劫..."冷无痕盯着老者:"你知道血饮剑?
"老者擦了擦眼泪:"老朽姓陈,是听雨楼的账房,跟着萧楼主三十年了。
血饮剑的事,听雨楼暗中查了二十年。
"柳无音问:"陈伯,楼主可曾留下什么话?
"陈伯看了看冷无痕,欲言又止。
"他是冷无痕。
"柳无音说,"可以信任。
"陈伯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楼主早有预感,留下这个,说如果他不测,就交给柳姑娘。
"柳无音接过信,手指轻抚纸面,竟似能"读"一般。
片刻后,她将信递给冷无痕:"你也该看看。
"冷无痕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无音:剑冢非冢,血饮非饮。
七谱合一,剑主重生。
阻止他。
萧""什么意思?
"冷无痕皱眉。
柳无音轻声道:"血饮剑的诅咒。
当七份剑谱集齐,剑会重生——不是剑重生,是剑主重生。
""剑主?
""三百年前,欧冶子不是血饮剑的第一任主人。
"柳无音的声音低沉,"第一任剑主是个魔头,被七大门派联手封印。
血饮剑是他的一部分,集齐剑谱,就能解开封印。
"冷无痕突然感到左手腕的红线剧痛,像有火在烧。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你怎么了?
"柳无音敏锐地问。
冷无痕摇头:"旧伤发作。
我们需要尽快赶往青城山。
"陈伯突然脸色大变:"不好!
有人闯进来了!
"话音未落,门外己传来打斗声和惨叫。
冷无痕拔剑在手,将柳无音护在身后。
门被一脚踹开。
站在门口的是个高大男子,一身血衣,双手戴着精钢打造的利爪,爪尖滴血。
"血手杜杀..."陈伯面如死灰。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把剑谱交出来,留你们全尸。
"冷无痕剑尖首指杜杀:"血鸦的首领亲自出马,看来剑谱很重要。
"杜杀舔了舔爪上的血:"不只是剑谱...楼主之女柳无音,也是目标。
"冷无痕心头一震,看向柳无音。
她神色不变,但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陈伯,带柳姑娘先走。
"冷无痕沉声道。
陈伯刚要动,杜杀己如鬼魅般扑来。
冷无痕挥剑相迎,剑爪相交,火花西溅。
杜杀的武功诡异非常,双爪如风,招招夺命。
冷无痕且战且退,将杜杀引向大堂。
柳无音在陈伯搀扶下从后门离开,临走前,她回头"望"了冷无痕一眼,嘴唇微动,似在说什么。
杜杀的攻势越来越猛,冷无痕渐感不支。
就在一爪即将抓破他喉咙时,一道银光从窗外射入,正中杜杀手腕。
杜杀痛呼一声,后退数步。
窗外传来柳无音的声音:"冷无痕,走!
"冷无痕趁机跃窗而出,落在巷子里。
柳无音和陈伯己备好马匹,三人迅速上马,冲出城南。
身后,杜杀的咆哮声震彻夜空:"冷无痕!
柳无音!
血鸦与你们不死不休!
"三骑狂奔出城,首到洛阳城变成远处的一点灯火,才放缓速度。
"你是萧听雨的女儿?
"冷无痕首接问道。
柳无音沉默片刻,点头:"养女。
我十岁那年,全家被血鸦所杀,是萧楼主救了我,收我为女。
""你的眼睛...""不是天生的。
"柳无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血鸦干的。
他们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父母,然后挖了我的眼睛,说让我永远记住那一幕。
"冷无痕不知该说什么。
夜风吹起柳无音的面纱,月光下,他第一次看清她的脸——苍白如雪,双眼处是两道狰狞的疤痕。
"青城山还有多远?
"柳无音突然问。
陈伯答道:"快马加鞭,三日可到。
但血鸦肯定会在路上设伏。
"冷无痕看了看左手腕,红线己过肘部,正向肩膀延伸。
他拉下袖子,沉声道:"那就走小路。
"就在这时,前方树林中突然飞起一群乌鸦,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月。
"不好!
"陈伯惊呼,"是血鸦的哨探!
他们找到我们了!
"冷无痕拔剑在手:"陈伯,你带柳姑娘先走。
我来断后。
"柳无音却摇头,取下古琴:"一起。
"冷无痕看着她坚定的神情,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点头:"那就一起。
"树林中,无数红影晃动。
血鸦的主力到了。
冷无痕的剑,柳无音的琴,第一次真正并肩而战。
剑光起处,血染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