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选哪个,以后就算为父不在,你日子也能过得平安顺遂。”
平安?顺遂?这四个字,犹如一只只蝼蚁,将沈稚雪浑身啃食得遍体身寒。
她自幼丧母,沈父为了手上医脉传承,也为了她日后有个知根知底的人相依为伴。
便从小收留了三个孤儿,明面上是他的徒弟,实际上是为她精心挑选的童养夫。
上一世,她遵从内心选择了善药理的梁暮风。
可婚后不过一年,她就因胎大难产命悬一线。
而明明可以出手救她的夫君,却不闻不问得在花楼为其他女子赎身。
小产后,孩子的头七都没过。
梁暮风便大张旗鼓得娶了那女子为平妻,让她成了整个旸城的笑话。
洞房花烛之时,更是为了防止她出来闹。
善毒的梁时辰,在她的闺房周围放满了毒蛇,咬死了为她挡身的丫鬟。
善商的梁允昭,贿赂地方官员,让她上告无门,郁郁而终。
“沈稚雪,当初你父亲为了逼我娶你,将婉儿贱卖花楼,害苦了她。
如今,这一切也不过是报应不爽。
你怨不得我......”她这才知道,原来梁暮风从未心悦于她。
也或许是因为上天垂怜,沈稚雪死后竟然重生了。
这一世,她想得清楚,并不让自己重蹈覆辙。
见她迟迟不说话,沈父还以为是女儿家害羞不好张口。
“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你喜欢暮风那小子吧?我昨天还看你亲手为他绣了荷包。
上月他跟我去蜀郡救疫,我回来听小荷说,你整日担心得眼睛都快哭瞎了。”
“这样,等下月你及笄礼,我便向外宣布,你跟他的亲事就......”“不行!”沈稚雪心下一紧,尖声打断了沈父。
她闭眼,缓了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心情。
“女儿不想嫁。”
“不嫁?”沈父愣住了:“胡闹!哪有女子不嫁人的?!”沈稚雪深吸一口气,“要嫁,便嫁那周清安吧......”“那个三次科考落榜,每次还要借钱上京赶考的穷书生?”沈稚雪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柔.软。
上辈子,梁暮风娶了新妻后,就把她仍在了旧宅不管不顾。
是周清安隔三差五得给她送吃的,不至于让她每日挨饿挨冻。
只不过他自己当时都穷困潦倒,除了这些,也帮不了其他的。
最后,沈稚雪还是因病缠身,郁结于心。
不过一月,便在冬至那天,魂归黄泉了。
她死后,梁暮风叫人随便给她裹了凉席就扔进了乱葬岗。
是周清安将母亲的遗物典当,给她买了棺材,立了墓碑。
每年清明忌日,也只有他前去祭扫。
这也让沈稚雪在生命的尽头,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沈父言语有些迟疑:“周清安这人我有点印象。
科举三次不中,家中还有一个长期身体不好的老母。
家境也不富裕,你嫁给他,我也不放心......”沈稚雪:“爹爹,我只想找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其他的,女儿不在乎。”
而且周清安现在落魄,可上一世她死后的第二年,他就一举高中,成了新科状元。
不管人品还是才学,他都并没有世人眼中那般不堪。
沈父拗不过她,终是点头。
“既然你心悦之,爹爹便听你的话。
明天我就去周清安家商议这件事。”
沈稚雪深吸一口气,心头的石头也落了下来。
思绪间,身子刚转进后院,便和三个身影迎面撞上。
“雪儿妹妹,你跟师傅说了吗?选谁了吗?”梁时辰率先发问。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是不是暮风?”“你看你这眼睛,因为慕风去救疫,担心得到现在都是红红的。
好歹我跟允昭也跟你从小一块长大,怎么没见你为我们两个这么担心过?”说着,梁时辰走近一步,想看看她的眼睛好了些没。
沈稚雪却全身紧绷下意识躲避。
前世种种,犹如走马观花,将现实与记忆反复重叠。
眼前三人,一个纵蛇囚她,害得小荷为她挡身惨死。
一个收买亲友贿赂官员,害她有苦难言,孤立无援。
一个薄情寡义,娶她又负她,害她早产郁郁而终。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
梁暮风尚且是为了心爱之人,他们又是为什么这么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