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先发制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纱，在她素白的衣裙上投下斑驳光影。
茯苓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膳放在桌上。
"大小姐，按您的方子熬好了。
"茯苓压低声音，"厨房的刘嬷嬷问这是给谁的，奴婢说是您夜里睡不安稳，自己用的。
"苏瑶唇角微扬："做得很好。
"她掀开瓷盖，浓郁的药香顿时弥漫开来。
这碗看似滋补的药膳里，暗藏着她精心配制的几味药材——长期服用会让人气血两亏，却又查不出病因。
"大小姐..."茯苓欲言又止，手指绞着衣角。
"想说什么就说吧。
"苏瑶用小勺缓缓搅动药膳，黑褐色的汤汁在碗中旋转。
"奴婢不明白，您明知二小姐下毒，为何不告诉老爷真相？
那春桃分明是替罪羊..."苏瑶动作一顿，抬眼看向这个前世为她而死的忠仆。
阳光在她长睫下投下一片阴影："你以为父亲不知道？
"茯苓倒吸一口冷气。
"父亲能在朝堂屹立二十年不倒，怎会被后宅这点伎俩蒙蔽？
"苏瑶冷笑一声，"他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罢了。
"前世她首到死前才明白，父亲对她的冷漠不是被蒙蔽，而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苏瑶走到窗边，看见几个婆子押着满脸是血的春桃往后门走，苏柔躲在林氏身后啜泣，而父亲——苏丞相只是背着手站在廊下，面色阴沉却一言不发。
"茯苓，去把这药膳送到夫人院里。
"苏瑶合上盖子，"就说我今日受了惊吓，特意为母亲熬的安神汤。
"茯苓瞪大眼睛："可、可这是...""放心，"苏瑶轻笑，"这药性温和，连服七日才会见效。
到时候..."她没说完，但眼中寒光让茯苓打了个冷战。
待茯苓离去，苏瑶从床底拖出一个樟木箱子。
这是她生母的遗物，前世被林氏以"整理"为名拿走，再归还时己少了许多贵重物品。
她轻轻抚过箱子上精致的雕花，前世她竟从未想过，为何一个商贾之女会有如此贵重的嫁妆。
箱中物品不多：几件半旧衣裳、一把象牙梳、一本手抄佛经，还有...苏瑶手指一顿，触到一个丝绒小袋。
打开后，一枚温润的白玉玉佩落入掌心——玉佩上雕刻着繁复的凤凰纹样，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昭"字。
"昭..."苏瑶喃喃自语。
前世这玉佩被林氏以"不吉利"为由收走，她再没见过。
指腹摩挲着玉佩边缘，突然感到一丝异样。
就着烛光细看，发现玉佩侧面有一条几乎不可见的细缝。
"咔嗒"一声轻响，玉佩竟从中间分开——里面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布，上面绘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像是一幅地图的局部。
苏瑶心跳加速，正想细看，忽听门外脚步声临近。
她迅速合上玉佩藏入袖中，刚合上箱子，茯苓就推门而入。
"大小姐，不好了！
"茯苓脸色煞白，"老爷发了好大的火，说要请家法处置二小姐！
"苏瑶挑眉："怎么回事？
""是那春桃！
被赶出府前突然大喊大叫，说二小姐指使她下毒，还、还说..."茯苓吞吞吐吐。
"说什么？
""说夫人早就算计着要除掉大小姐，好让二小姐当嫡女！
"苏瑶眸光一闪。
前世春桃可没这么大胆子，看来她暗中塞给春桃的那锭金子起了作用。
"走，去看看。
"苏瑶拢了拢衣袖，指尖触到那枚玉佩，心中己有计较。
前院正厅灯火通明。
苏柔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林氏在一旁不停拭泪。
苏丞相负手而立，脸色铁青。
"父亲。
"苏瑶盈盈一拜，"这是怎么了？
""瑶儿来得正好。
"苏丞相沉声道，"这贱婢临死反咬，竟污蔑主母和嫡妹谋害你！
"苏瑶看向瑟瑟发抖的春桃，后者额头磕得鲜血淋漓，却仍不停重复："奴婢冤枉啊！
是二小姐给的药粉，说只是让大小姐长疹子...奴婢不知道是剧毒啊！
""胡说八道！
"林氏厉声喝道，"来人，把这贱婢的舌头割了！
""慢。
"苏丞相抬手制止，若有所思地看向苏瑶，"瑶儿，你怎么看？
"厅内瞬间安静。
苏瑶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父亲探究的，林氏警告的，苏柔哀求的...她缓步走到春桃面前蹲下，用帕子轻轻擦去对方额头的血迹："春桃，你说是二小姐指使你的，可有证据？
"春桃一愣，没想到大小姐会为她说话。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这、这是二小姐赏的...里面还有药粉残余..."苏瑶接过荷包，指尖沾了点白色粉末闻了闻，脸色顿变："是砒霜！
"她转向苏丞相，声音发颤，"父亲，这...这若是真的...""姐姐！
"苏柔突然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我冤枉啊！
定是这贱婢偷了我的荷包栽赃！
姐姐你最疼我了，你知道我绝不会害你啊！
"苏瑶低头看着这张满是泪水的脸，前世临死前苏柔得意的笑容浮现在眼前。
她强压下心头恨意，露出一丝勉强的笑："父亲，或许...真是误会..."苏丞相眉头紧锁，显然在权衡利弊。
半晌，他长叹一声："罢了，把这贱婢发卖到矿上去。
至于柔儿..."他冷冷扫了一眼，"禁足一月，抄《女诫》百遍！
"林氏明显松了口气，连忙拉着苏柔谢恩。
苏瑶冷眼旁观，知道父亲这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
不过没关系，她本就没指望一次扳倒林氏母女。
"父亲，"她轻声道，"女儿今日受了惊吓，想去城外的慈云寺住几日，为母亲祈福。
"苏丞相神色缓和："也好。
多带几个护卫，明日一早就去吧。
"回到房中，茯苓不解地问："大小姐为何要替二小姐求情？
"苏瑶取出玉佩在灯下细看："春桃一死，线索就断了。
留着她，将来或许还有用。
"她指尖划过绢布上的纹路，"况且，狗急跳墙...我要让她们自己露出马脚。
"茯苓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指着玉佩惊呼："这、这不是前朝皇室的凤凰纹吗？
"苏瑶心头一震："你认得？
""奴婢祖父曾是前朝宫廷匠人，教过奴婢辨认这些纹样。
"茯苓压低声音，"这凤凰眼中有泪，是亡国公主才用的纹饰..."苏瑶握紧玉佩，一个惊人的猜测浮上心头。
若她生母真是前朝公主，那么她的死，林氏的针对，甚至前世的悲剧...恐怕都不仅仅是后宅争斗那么简单。
窗外，一弯新月爬上枝头。
苏瑶轻轻摩挲着玉佩，眼中闪烁着冷光。
明日去慈云寺，她不仅要会一会那位"偶遇"的萧世子，更要查清这玉佩背后的秘密。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