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集·长安夜雨
铅云低垂,雨丝裹挟着凛冽寒意倾泻而下,砸在青石板路上迸起银白水花,层层涟漪顺着排水沟蜿蜒,将朱雀大街浸染成波光粼粼的暗河。
晓灵化作一缕清风,银杏叶状的翅膀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每片叶脉都流淌着幽蓝光晕,如同一幅会流动的水墨画卷。
文树之心在她胸口剧烈震颤,这是守护千年文脉的使命感在觉醒。
她敏锐察觉到,守旧派的文气正如同毒瘴般弥漫整座都城,那些腐朽的思想化作黑雾,缠绕在坊市的飞檐斗拱间,侵蚀着每一寸文化的土壤。
循着文气的牵引,她穿过湿漉漉的槐树街巷,忽见西市角落的茅屋在风雨中剧烈摇晃,昏黄的灯光透过破窗纸,像极了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孤舟。
屋内,韩愈正伏在斑驳的案几前,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狼毫。
穿堂风裹挟着雨丝扑进屋内,案头的油灯在风中剧烈摇晃,火苗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布满裂痕的土墙上。
这位刚过而立之年的文人,鬓角己染上几缕霜白,粗布短褐被寒风掀起衣角,露出腰间磨得发亮的铜铃——那是他初入长安时,恩师赠予的勉励之物。
案头堆满写满字的竹简,最新那卷《师说》才刚刚起笔,"古之学者必有师"七字力透竹背,墨迹却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开来,仿佛连文字都在犹豫徘徊。
韩愈重重放下毛笔,揉着酸涩的眉心,窗外的雨打芭蕉声愈发急促,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嘲笑。
"吱呀——"木门被推开,带着银杏叶清香的风卷着雨丝涌进屋内。
韩愈猛然抬头,只见一位少女立于门前,发间别着晶莹剔透的银杏叶发饰,素白裙裾上暗绣着流转的符文。
她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屋内昏暗的灯火,却比油灯更加明亮。
"先生在为何事发愁?
"晓灵的声音清越如金石相击,指尖轻点间,文气之光如萤火般在梁间游走,瞬间照亮了墙角的蛛网。
她的目光扫过案头散落的竹简,停留在未完成的《师说》上,"是为这师道不存的世道而忧?
"韩愈喉头滚动,重重叹了口气:"自魏晋以来,门阀当道,世人耻于从师。
今科举取士,学子却只知死读经义,无人愿承师道。
我欲写此文以正风气,可..."他顿住话语,望着窗外被风雨撕扯的枯叶,"可每当落笔,总觉胸中块垒难消,难以触及根本。
"晓灵缓步走到窗边,指尖划过雨痕斑驳的窗纸。
刹那间,文气凝成半透明的光幕,学堂内的场景在雨中徐徐展开:白发先生因教授学生被世家子弟嘲讽,年轻学子因拜布衣为师被逐出宗族,街巷里充斥着"读书无用"的论调。
"先生请看,"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悲怆,"这表面繁华的长安,内里早己被腐朽思想蛀空。
若不重塑师道,文化传承恐将断绝。
"光幕一转,画面切换至千年前的杏坛。
孔子身披粗麻长袍,立于雨中为弟子讲学,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却浇不灭眼中的灼灼光芒;荀子白发苍苍,仍孜孜不倦地教导韩非、李斯,竹简上的墨迹在雨中晕染成河。
"从古至今,圣贤皆以师道为根。
"晓灵转身时,发间银杏叶簌簌作响,"先生当以雷霆之笔,写透师者传道、授业、解惑的天命!
"韩愈眼中燃起炽热的光,重新握紧毛笔。
可就在笔尖即将触及竹简的刹那,窗外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啸。
狂风裹挟着黑紫色的雾气汹涌而来,雨点变得如铁砂般沉重,噼里啪啦砸在屋顶。
晓灵脸色骤变,她看见无数扭曲的人脸在黑雾中浮现,那些都是守旧派腐朽思想的具象化,张开血盆大口要吞噬这新生的文字。
"先生莫慌!
"晓灵展开双翼,金色文气如潮水般涌出,在茅屋西周筑起透明屏障。
她指尖连点,文气化作万千利剑射向黑雾,却见黑色触手从雾中探出,缠绕住茅屋的梁柱,将整座屋子摇晃得几欲倒塌。
案头的竹简开始扭曲变形,墨迹如同活物般蠕动,即将吞噬《师说》的字迹。
韩愈感受到怀中铜铃的震颤,那是恩师跨越时空的鼓励。
他猛地起身,大喝一声挥毫疾书:"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
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随着文字跃然纸上,每一笔都化作金色锁链,将扭曲的竹简重新拉首,与晓灵的文气屏障遥相呼应。
守旧派的文气彻底暴走,凝聚成一只浑身长满倒刺的巨狼,张开血盆大口撞向屏障。
晓灵祭出珍藏的半片银杏叶,叶脉间流淌着上古文祖的力量。
金光暴涨间,叶中飞出一条浑身燃烧着文字的巨龙,与巨狼缠斗在一起。
屋内文气激荡,桌椅被掀翻,竹简漫天飞舞,却始终有一道金色光芒,牢牢护住韩愈书写的案几。
在激烈的交锋中,韩愈笔走龙蛇,将毕生对师道的感悟倾泻而出:"圣人无常师。
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
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
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
"当最后一句"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己"落下,文气之光冲破屋顶,化作万丈光柱首插云霄。
守旧派的黑雾发出凄厉惨叫,在强光中灰飞烟灭。
晓灵力竭倒地,脸色苍白如纸,翅膀上的银杏叶也黯淡无光。
韩愈慌忙扶住她颤抖的身体,眼中满是愧疚与感激:"姑娘为何如此相助?
"晓灵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将温热的银杏果放入他掌心:"因为先生的文字,是刺破蒙昧的利剑。
记住,只要师道不灭,文明的火种就永远不会熄灭。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雨幕,唯有发间的银杏叶飘落案头,轻轻覆在《师说》的最后一行文字上。
雨不知何时停了,长安城的夜空裂开一道缝隙,银白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这篇注定改变千年思想的鸿文。
韩愈握着尚有余温的银杏果,望着窗外重新焕发生机的街巷,提笔在竹简末端郑重落下落款。
他知道,从今夜起,一个关于尊师重道的故事,即将在历史长河中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