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顺着脚踝渗进石缝,与三日前铁冶所地牢里的鼠尸腐味混作一团。
"潭州卫的苏钢制法,是谁泄露给燕山三护卫的?
" 刑曹主事翻动着《火器册》,铁钳夹起块烙铁,"吉王府长史供认,去年腊月你私绘过燧发机括图。
"陈瑜的视线掠过刑具架上的"刷肉铁帚"——那是正统年间才出现的刑具,此刻却提前悬挂在洪武朝的诏狱里。
胸前的胎记突然刺痛,他想起《明实录》中那段被删改的记录:建文元年,燕王曾获"天降火器图谱"。
"大人明鉴。
" 他故意让嗓音带着匠户特有的粗粝,"小民只会按《熬波图》煮盐,那图册是赵大人......"烙铁猛地按上左肩,焦糊味中响起主事的冷笑:"赵文奎昨夜己在通州驿自缢,尸首挂着东厂牙牌。
" 一卷黄绫掷到陈瑜脸上,展开竟是空白敕令,"画不出燧发机,就画你养父当年私运的瘴箭图样!
"戌时的更鼓穿透狱墙时,陈瑜用血在稻草上勾出个残缺的几何符号。
这是记忆里的微积分公式,却成了他验证现实的最后手段——当发现明代数学家王文素《算学宝鉴》中的公式竟与之暗合时,胎记的灼痛证实了时空的裂缝。
三更时分,狱卒的尸首堵住了甬道。
陈瑜被蒙面人拽出牢房时,瞥见其靴筒露出的赤罗缘边——这是五军都督府高级武官的制式。
当马车碾过秦淮河的薄冰,他终于从对方袖口的龙纹补子认出身份:左军都督佥事李景隆。
"蓝玉案将发,圣上要肃清藩王党羽。
" 李景隆的鱼鳞甲擦着车壁作响,"三日后,你去龙江船厂督造新式海船。
"陈瑜攥紧车帘,记忆在检索《明史》——李景隆建文年间任大将军,此刻却提前十年介入军工。
车外掠过孝陵卫的火把,他突然醒悟:史书记载洪武二十六年蓝玉案,实则是为建文削藩铺路。
龙江船厂的松脂灯下,《火器册》被铺展在宝船龙骨上。
二十名聋哑匠人跪在西周,他们腕间的刺青显示来自不同卫所——这是明代防止技术泄露的"匠囚"制度。
陈瑜触摸着楠木上的铁力木榫卯,突然记起郑和宝船的减摇龙骨技术。
"按圣上密旨,此船需载红夷炮十门。
" 监工太监展开的绢图上,佛郎机炮的剖面图赫然在目。
陈瑜瞳孔骤缩——这种1522年才传入中国的武器,此刻竟提前一百三十五年出现在图纸上。
卯时二刻的江风裹着火药味。
陈瑜在船坞角落测试新配比的颗粒火药时,发现掺入桐油竟能提高爆速。
胎记突然灼痛,他想起成化年间才出现的"油火药"记载,此刻却在自己手中重生。
五日后惊蛰,首门试验火炮炸膛的巨响震碎了船厂的平静。
当陈瑜从血泊中扒出炮管残片,发现断裂处的气泡分布竟与现代金相图谱无异。
李景隆的剑锋抵住他咽喉:"圣上己命锦衣卫包围潭州卫,若三日内......""改用铁模铸炮。
" 陈瑜抹去嘴角血渍,画出砂型铸造的示意图,"以黏土覆模,可消气孔。
" 这是道光年间龚振麟发明的铁模铸炮法,此刻却成了挽救危局的关键。
三月十七日未时,潭州卫城头的血色浸透了陈瑜的匠户短褐。
他蹲在炸塌的瓮城前,捡起块刻着"洪武二十五年制"的城砖——本该在正统年间出现的糯米灰浆砌砖法,此刻竟出现在蓝玉旧部的城防工事中。
"逆贼蓝玉私筑坚城,其罪当诛九族!
" 李景隆的白马踏过满地箭矢,突然俯身低语,"圣上要的不是平叛,是试新炮。
"陈瑜望向城头飘扬的"代"字旗,终于明白这场战役的真相——史书中的"蓝玉案"不过是幌子,建文帝真正要削的是北方九大塞王。
当改良后的铁模火炮齐射时,他看见城墙崩塌的轨迹竟与弹道计算公式完全吻合。
凯旋那日的朝阳中,陈瑜在战利品里发现个鎏金铜匣。
开启时的机括声令他汗毛倒竖——匣内《神器谱》记载的连发火铳,竟与他前世在军事博物馆见过的1843年霍尔步枪原理相同。
胎记灼痛欲裂时,他终于看懂扉页的暗语:"甲子轮回,玄玉重光。
"五更天的诏书打断了思绪。
当陈瑜跪接封赏时,工部侍郎宣读的圣旨却字字惊心:"擢匠户陈瑜为军器局副使,即刻赴北平督造九边火器......"暴雨突至,陈瑜在銮仪卫的刀光中抬头。
奉天殿飞檐上的嘲风兽在闪电中宛如活物,他忽然记起《永乐大典》残卷里的预言:"洪武末,有星坠于燕,化玄玉,主兵戈易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