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在纱帐间游走,昏迷的男人被她安置成伏案疾书的姿势,砚台边散落着王氏克扣佃户租子的假账册。
"小姐,二小姐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小凤贴着雕花门缝低语,"按您吩咐,角门的老黄狗提前喂了掺酒的肉骨头。
"别枝理将半块染血的玉佩塞进男人腰带,铜镜里映出她精心设计的狼狈相:左襟刻意扯开三寸,鬓间碎发用桂花油黏成绺状,颈侧胭脂晕染的淤痕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贺渡可把东西放进父亲书房了?
""王氏典当老夫人陪嫁的当票,还有二小姐给刘姨娘下毒的药方,都夹在老爷常读的《道德经》里。
"小澜将掺了迷魂散的参汤灌进青瓷瓶,"只是这位公子......""他若够聪明,天亮前自会消失。
"别枝理指尖擦过男人袖口,忽觉布料虽粗陋,针脚却是罕见的双股回纹绣。
她眸光微闪,迅速剪下一缕线头藏进荷包。
院门被踹开的刹那,别枝理掐准时机跌坐在地。
王氏提着六角琉璃灯冲进来,身后六个粗使婆子举着火把,将厢房照得亮如白昼。
“父亲!
"别枝理扑向随后赶来的别老爷,袖中早备好的姜汁帕子往眼上一按,"女儿今日核账归来遇劫,幸得这位义士......""好个义士!
"别枝珊突然扯开男人衣襟,举着玉佩尖叫,"这不是母亲丢的陪嫁玉佩吗?
"王氏脸色骤变。
别枝理垂眸掩住冷笑,这玉佩是她用父亲私印拓模伪造的,连内侧"王"字缺角的细节都分毫不差。
"母亲昨日还说玉佩被贼人窃了,怎会在......"别枝理话音未落,突然掀开床褥——黄梨木床板上赫然用血写着"枝珊害我"。
满室死寂中,别老爷踉跄着倒退两步。
十年前嫡妻暴毙时,棺盖上也有这般血字,只是当时被他用朱漆匆匆掩盖。
"父亲明鉴!
"别枝理突然割破指尖,将血珠弹在账册末页,"这歹人逼女儿伪造母亲私卖祭田的契书,女儿宁死不从......""你胡说!
"王氏劈手要夺账册,却被别枝理抢先抖开。
泛黄的宣纸上,"三百亩祭田作价千两"的字样旁,赫然盖着王氏陪嫁庄子的官印。
别老爷额角青筋暴起。
这官印纹路他再熟悉不过——上月祭祖时还见过,却不知何时被拓了模。
更致命的是买主落款处,竟是他政敌管家的名字。
"老爷!
"管家突然连滚带爬冲进来,"宗族耆老们带着佃户闯到前厅,说要查三年前祭田减产的旧账......"王氏手中灯笼哐当坠地。
别枝理看着继母惨白的脸,知道三年前埋下的线终于收网——那些掺了砂石的粮种,那个"失足"淹死在粮仓的老账房,还有昨日"恰好"回乡的刑名师爷。
"把这毒妇关进祠堂!
"别老爷一脚踢翻香炉,火星溅上王氏的织金马面裙。
别枝珊尖叫着要扑灭火苗,却将怀中药包抖落在地——正是与当年毒杀刘姨娘相同的砒霜纸包。
五更梆子响时,别枝理抱着妆奁立于角门。
贺渡低声禀报:"祠堂暗格里的真账本己换成空册,老夫人当年的陪嫁田契全在这儿。
"她最后望了眼火光冲天的别府,将染血的玉佩扔进污水沟。
晨雾中,昏迷的男人被抬上驴车,腰间的双股回纹绣在曦光中泛着奇异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