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过所
萧鸣扭头去问七浮屠。
七浮屠挠了挠头，说：“刚才抢的人太多，没来得及。”
没有裤子，也没有袜子。
足下的蹑丝履是女鞋，显窄，十根脚趾都得收着，牢牢抓着鞋底。
“你……”七浮屠紧紧盯着萧鸣，脸上依旧带着一些戒备，“你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萧鸣好笑道：“死人能跟你说话吗？”
七浮屠想了想，松了口气：“你刚才吓死我了。”
刚才之所以乖乖地把衣裳献出去，一来是因为萧鸣手里有刀，二来是因为她也觉得萧鸣是诈尸了。
老汉要将萧鸣开膛破肚的时候，她就躲在芭蕉丛后不敢出声。
结果萧鸣忽然苏醒。
她也被吓得够呛。
“前面去看看吧。”
萧鸣提着环首刀，兀自朝前走去。
就是刚才七浮屠指的位置，枯桑树下零散着几具尸体。
无一例外，都被扒光了。
其中几具尸体血淋淋的，胸膛或者大腿，都被剐去了肉。
触目惊心。
“不是番茄酱……”萧鸣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胃内翻江倒海，弯腰狂吐。
吐出的都是些酸水，他肚子里也没有多少东西。
“杀生不虐生，什么仇，什么怨，下手要这么残忍？”
萧鸣扶着一棵桑树，缓和了一口气说。
七浮屠倒是没吐，不过这样的景象，任谁看了心理都不会舒服的，她把目光从尸体上转移，说道：“杀人的跟剐肉的不是同一伙人。”
萧鸣想到刚才准备将他开膛破肚的老汉，裙底的凉意，渐渐蔓延到了全身。
被剐肉都是些比较年轻的尸体。
而且被剐肉的部位，都是肌肉和脂肪比较充足的地方。
萧鸣硬着头皮转了一圈，现场一共七具尸体，由于衣物都被流民洗劫一空，他也没能找到想要的裤子。
“你看到是谁杀了这些人吗？”
“我到的时候，他们早就死了，只有一群流民在枪他们留下的财物。”
七浮屠踏进一片半人高的枯草丛，低着头回答萧鸣的问题，接着她忽然抱了一只藤笥出来：“你看，还有东西！”
藤笥就是藤编的一种小箱子。
晒干的藤色与枯草相近，因此藤笥散落在枯草丛中，刚才竟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七浮屠蹲在地上，将藤笥打开，一共分成两层。
第一层是一些文具，笔墨纸砚都有，还有一些纸上留有文字。
都是些信件和诗稿，萧鸣随意抽出一张，上面用蚕头燕尾的八分书写了一首小诗，他开口念道：“朔风吹百草，百草半枯黄，秋江一声雁，愁杀故人肠。”
“你识字？”
七浮屠满眼都是钦羡。
萧鸣点了点头，翻了翻，从中找到一张过所。
过所就是古代的通行证，上面记录了过所的主人，名叫王徽音，出身琅琊王氏，年方十六，未嫁，姿容昳丽，先祖晋文献公导……看到这儿，萧鸣愣了一下，东晋那位著名的王导？
王导之后，又罗列了几位王徽音的首系长辈，死的活的都有，一首到她父亲王藻。
王藻，字伯文，如今是临川长公主的驸马，曾经当过东阳太守……这些在过所中都有注明。
接着就是王徽音出行的路线，从会稽出发一首到建康，沿途需要经过的几个点，都要一一标明。
按照萧鸣这么多年拍古装剧的经验，知道如果偏离了规划路线，过所视为无效。
另外，随行人数和财产，都被记录在小小一张过所里，包括王徽音带的八名仆婢，犊车一部……以及其他一些贵重物品。
“宋大明七年腊月癸亥……”看到过所签发的时间，萧鸣呆若木鸡。
南朝宋？！
之前接的那部戏虽然是架空的，但以南北朝为背景，为了更好地诠释角色，萧鸣特意了解了一下南北朝的历史。
当然，他不是文史专家，对那个时代风貌的了解，只要有个大概就可以了。
但他现在，迫切想从大明七年这个时间，得到一些历史信息。
在他极力地思索下，脑海渐渐活络起来。
大明是宋孝武帝刘骏的年号。
自然而然，刘骏的生平也粗略地出现在萧鸣脑海里。
自从刘骏登基以来，几乎年年都有自然灾害，仅拿大明七年来说，从八月份开始，东部诸郡就出现了严重的旱灾。
萧鸣脑海冒出了《宋书》记载的一句话：“……东诸郡大旱……饿死者十有六七……”对于拍戏而言，这原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他当时只是走马观花地扫了一眼，但随着他思绪的深入，他的记忆赫然清晰了起来。
有了这一则信息。
萧鸣环顾身边西散的尸体，似乎也能理解，为什么有些尸体的肉被剐掉了。
倒霉催的，那么多朝代，怎么偏生就穿到了南北朝呢？
这种机会应该让给像中南女教授这样的群体，让她们去魏晋南北朝看帅哥，让她们去魏晋南北朝当大女煮。
他刚刚拿了金鸭奖最佳男主角，星途一片璀璨，他不想穿越哇！
萧鸣心中怒吼，扭头去看七浮屠。
此刻，七浮屠己经打开了藤笥的第二层，抱了一只样式精美的斑漆木匣出来。
不过木匣上了锁。
一时打不开。
“咱们先把这些尸体埋了吧。”
萧鸣说。
虽然通过凝神思索，可以深度地挖出之前那个时空的记忆，但萧鸣似乎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原主到底什么身份，和地上这些死去的人，是不是也是一伙儿的？
如果是一伙儿的，萧鸣觉得应该帮他们入土为安。
“我才没你那么闲呢，浪费力气！”
七浮屠没好气地说。
萧鸣无奈，将王徽音的过所、信件、诗稿，全部塞进袖中肘后的暗袋。
接着用环首刀在地上刨坑。
由于多月旱灾，土地变得异常坚硬，萧鸣刨了半天，也没刨出多大的坑。
忽然，听到林之外的小路上，隐约传来声音：“狄游徼，就在前面，小人刚才看得真切，死了好几个人，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股流民，把死者的财物都给洗劫了，小人孤身一人，也不敢阻止那一群饿红了眼的流民。”
“快走！”
七浮屠忙将木匣塞进藤笥，抓起藤笥系在上面的布带，过来扯了萧鸣一把，“再不走，被他们当成凶手就完了。”
萧鸣知道游徼是负责巡查缉捕的乡吏，现在他连原主是什么身份都说不清楚，要是被人拿住，十有***会被当成可疑对象。
因此想都没想，跟着七浮屠就跑。
外面的人己经进入桑林，只听有人厉声喝道：“何人？
站住！”
七浮屠动若脱兔，快速蹿入桑林深处。
萧鸣由于鞋不合脚，反而落于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