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蝉鸣：重生1998年
蝉鸣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这酷热的天气渲染得更加难耐。
那阵阵蝉鸣，犹如汹涌的热浪一般，顺着斑驳的木窗缝隙，源源不断地灌进教室里。
教室里，学生们或埋头苦读，或交头接耳，或昏昏欲睡。
而吴景泰，则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的额头紧贴着那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仿佛那硬壳封面是他唯一的依靠。
突然，吴景泰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重重地磕在了书上。
“砰”的一声，在这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硬壳封面上，原本油墨印刷的“冲刺名校”西个字，此刻被吴景泰额头渗出的冷汗洇得有些发皱。
与此同时，讲台上的老师正在奋笔疾书，白色的粉笔灰像细雪一样簌簌落下。
有一些粉笔灰飘落在了吴景泰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眼神有些恍惚。
在这一瞬间，吴景泰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前世的他，站在大夏国际顶楼，面对着那场倾盆而下的暴雨。
那雨点打在他身上，冰冷刺骨，与此刻落在他手背上的粉笔灰竟然奇妙地重叠在了一起。。““吱呀——”伴随着一声令人心悸的声音，后桌女生李娟的塑料凉鞋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紧接着，圆珠笔头如同被赋予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一般，轻轻地戳在了他的后背上。
“吴景泰，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李娟的声音清脆而又温柔，仿佛春日里的第一缕微风，轻轻地吹拂过他的耳畔。
然而，这声音却在他的心头激起了一阵涟漪，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少女的呼吸带着一股淡淡的橘子汽水味，如同一股清泉，轻轻地扫过他的后颈。
那股清新的气息，让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画面，每一个画面都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清晰而又深刻。
吴景泰的身体完全僵硬了，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这个场景，在他的记忆深处，早己被岁月的尘埃所掩盖，然而此刻，它却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重新变得鲜活起来，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过一样。
前世的他，正是在这一天，带着满心的不甘和绝望，将那张承载着他未来希望的准考证，狠狠地撕碎。
那一瞬间，他的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崩塌了，所有的梦想和努力都在那一瞬间化为了泡影。
吴景泰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走了一般。
铁椅腿与地面摩擦出的尖锐声响，在这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惊得前排正在打盹的男生猛然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吴景泰的手摸索着伸进了校服的口袋里，触碰到了那叠皱巴巴的地契。
那是父亲临终前用最后一丝力气塞进他掌心的，它被一层油纸包裹着，边角己经因为长时间的摩挲而磨出了毛边。
这地契上，似乎还残留着渔村特有的咸腥气息，那是父亲一生的心血和希望。
然而此刻，它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般，紧紧地贴在他的手心上，烫得他的眼眶发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向黑板右上角的电子钟，那红色的数字在他的眼中显得格外刺眼：1998年6月1日，距离高考还有七天。
穿过飘着油墨味的走廊，吴景泰的帆布鞋踏过水泥地上蜿蜒的裂缝。
办公室门虚掩着，传来王建国老师的咳嗽声。
这个将整个青春奉献给渔村中学的老教师，此刻正对着桌上的红墨水批改作业，蓝布中山装肘部打着补丁，和前世记忆里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形象重叠又分离。
““小吴啊，你弟弟考上县中专确实是件好事。”
王建国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推那副松垮的老花镜，然后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
吴景泰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一言不发。
他心里很清楚，家里的情况根本供不起两个孩子同时读书，而父亲又刚刚去世，母亲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弟俩，实在是太难了。
“可你家那光景……”王建国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要不先休学两年，等家里条件好一些了再继续上学？”
听到“休学”两个字，吴景泰的身体猛地一颤，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时候，他也是站在这个办公室里，面对同样的问题，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然后，他连夜收拾行囊，踏上了那艘偷渡船，从此开始了一段暗无天日的生活。
然而，这一世，父亲临终前那浑浊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父亲仿佛就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别卖地……等……”吴景泰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首视着王建国的眼睛，坚定地说：“老师，我要参加高考。”
办公室里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蝉鸣在不知疲倦地聒噪着，那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耳。
王建国握着红笔的手停在半空，他显然没有想到吴景泰会如此坚决地拒绝他的提议。
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学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吴景泰没有给王建国说话的机会，他迅速从书包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模拟试卷，平铺在办公桌上。
试卷上，那个鲜红的“72”分显得格外刺眼。
“我知道我的成绩很差，”吴景泰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这七天，我想试试看，我不想就这样放弃。”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了那股苦涩的味道。
老教师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复杂难辨。
墙角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吴景泰注意到办公桌边缘露出半截《粤东日报》，头版“深汕开发区规划草案”的标题墨迹未干。
这个本该三个月后才见报的消息，此刻却成了命运馈赠的礼物。
“你小子...”王建国突然笑了，眼角皱纹里藏着欣慰，“后天下午来我家，我把往届高考真题整理给你。”
他从抽屉摸出半盒粉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老同学在教育局的电话，或许能搞到今年的模拟题。”
走出办公室时，阳光突然变得温柔。
吴景泰靠在香樟树上，感受着树皮粗糙的纹路。
校服口袋里的地契微微发烫，远处操场上，学弟学妹们的笑声混着蝉鸣飘来。
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有飞鸟掠过，翅膀划出优美的弧线——这一次，他终于握住了改写命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