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胡旋葬仪
康氏商队首领康诺延的尸身覆着素纱，右手紧攥半枚开元通宝，月牙纹在指缝间泛着冷光。
祆教祭司吟诵《阿维斯陀》的尾音尚未落下，三只獒犬突然发狂挣脱铜链，犬齿精准咬住了尸身的青金石扳指。
"犬视未尽，恶灵未归！
"祭司的粟特语带着颤抖。
李锋的瞳孔骤然收缩——认出那个那扳指内壁的箭镞纹，与王玚生前佩戴的玉韘如出一辙。
祭祀挥退敖犬开始大声吟唱…---与此同时佩戴金马面具的舞娘踏入火坛，赤足在灰烬上旋出九道弧。
李锋的戍卒本能让他数清步数：七步回旋灭三灯，五步折腰掀祭幡。
当舞娘单足立于刀刃旋转时，他忽然想起《大唐西域记》的记载："龟兹舞姬踏刃为戏，七转则示军情急"。
还未等李峰有所反应，"第七转了！
"人群中粟特商人惊呼。
舞娘发间的瑟瑟珠串突然崩落，在地面排成河西军镇名。
李锋俯身拾珠，指尖触到珠面微刻的粟特数字——""（7、3、9）。
---这时祭司捧出鎏金银壶浇灌圣火，液体遇焰炸出蓝光。
李锋嗅到河湟马场特有的苜蓿焦味，猛然上前扯住祭司的豹纹祭披："这圣油掺了军马草料？
""录事郎君慎言！
"祭司的汉话带着范阳腔，袖中滑落的骨铃被李锋截住。
铃舌竟是半截指骨，刻着《太白阴经》的密语："阴山古道，戌时三刻"。
突然人群中乱了起来！
混战中，李锋将骨铃按进獒犬眼窝。
犬瞳倒映的圣火坛突然扭曲，化作疏勒河谷的沙盘模型。
康诺延的尸身突然坐起，七窍涌出的靛蓝液体在砖面凝成星图——危宿三星处钉着三枚波斯银币。
"右相...要的是整条河西道..."尸首喉管挤出嘶鸣。
李锋的太阳穴突跳，陈襄的记忆碎片闪现：三个月前东宫夜宴，康诺延曾将一卷《西域行商图》塞入他袖中。
---五更鼓响，李锋在祭坛灰烬中扒出半片龟甲。
甲背灼痕遇水显形，竟是范阳军去年的箭矢配额册，朱批"转朔方"的字迹被改为"充香积寺工料"。
"原来驮马运的是箭杆..."他将龟甲掷入圣火，烈焰中浮现王玚的脸。
三年前疏勒河畔，这位都尉指着对岸的吐蕃军营笑道："待这仗打完，老子带你去碎叶城看真正的胡旋舞！
"**历史细节注记**- **粟特葬仪**：据敦煌文书S.367《沙州伊州地志》载，祆教葬仪需以犬视尸，防恶灵滞留。
- **胡旋九转**：《新唐书·礼乐志》记"胡旋舞以多为妙，至曲终方回"，七转示警为小说艺术加工。
- **瑟瑟珠微刻**：新疆和田出土粟特商队印章可见类似微雕技术，字符尺寸不足半粒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