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从地铁口往小区走,公文包带子在肩头勒出一道红痕。
她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今天客户临时要改第三版方案,她连晚饭都没顾上吃,此刻喉咙里泛着酸水。
楼道里飘着谁家的糖醋排骨香,林晓吸了吸鼻子,手指在钥匙串上摸索。
201室的门虚掩着,她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啤酒气扑面而来。
客厅只开着电视,蓝莹莹的光映出茶几上堆成小山的外卖盒,烟灰缸里的烟蒂叠了三层,其中一个还在苟延残喘地冒烟。
"回来这么晚?
"沙发里传来闷声,王浩把啤酒瓶往茶几上一墩,玻璃与瓷片相撞发出脆响,"我从中午就没吃饭。
"林晓把公文包甩在玄关凳上,揉了揉发酸的后颈:"不是给你点了酸菜鱼吗?
"她记得下午三点特意用手机点了外卖,备注要微辣。
"早凉了!
"王浩歪着脑袋,T恤领口歪到锁骨,露出前几天和人打架留下的青斑,"你现在连顿热饭都懒得做了?
娶你回来当菩萨供着?
"林晓脱高跟鞋的动作顿了顿。
结婚三年,她早该习惯这种找茬的由头——上个月是汤太咸,上上个月是袜子没按颜色分类,再往前是她没在他打游戏时递果盘。
可今天她加了十小时班,地铁上挤得差点没站稳,此刻实在没力气演贤妻良母。
"王浩,我月薪一万八,你呢?
"她扯松衬衫领口,"你待业八个月,每天不是打游戏就是和狐朋狗友喝酒,我没让你交生活费,没催你找工作,你凭什么挑三拣西?
啪!
"啤酒瓶重重砸在地上,玻璃渣溅到林晓脚边。
她后退半步,看见王浩红着眼站起来,额角青筋首跳:"你嫌我没本事?
那你当初别嫁啊!
要不是你流产不能生,谁稀罕娶你这个绝户?
"这句话像根钢针扎进林晓心口。
去年冬天她加班到凌晨,在地铁站摔了一跤,孩子没保住。
躺在医院病床上时,王浩在走廊里接电话,说"反正不是我的种"——后来她才知道,他当时正和初恋女友藕断丝连。
"你***!
"林晓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砸过去,塑料壳子砸中王浩肩膀,"我流产那天你在陪谁?
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王浩扑过来,手指掐住她手腕。
林晓疼得倒抽冷气,另一只手抓向他的脸。
指甲划过他左脸,血珠立刻渗出来。
王浩怒吼一声,拽住她的头发往沙发上撞。
林晓后脑勺磕在硬木扶手上,眼前发黑,却死死咬住他的手背。
"松手!
"王浩甩着胳膊,林晓被带得踉跄,撞翻了茶几。
外卖盒稀里哗啦掉在地上,油渍溅在她米色衬衫上。
她撑着地板爬起来,头发散成乱草,脸上***辣地疼——刚才撞在茶几角上了。
"离婚!
"林晓喘着粗气,眼泪混着汗滴砸在地上,"明天就去办手续!
""离就离!
"王浩扯下被撕破的T恤,露出精瘦却泛着青白的胸膛,"你这种黄脸婆,离了我能找谁?
"他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过来,林晓偏头躲开,烟灰缸砸在玄关镜上,镜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两人扭打着滚到门口。
林晓的指甲抠进王浩胳膊,他吃痛松手,她趁机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出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她扶着墙喘气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想跑?
"王浩拽住她的后衣领,"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别想走!
"林晓转身踢他小腿,王浩踉跄着撞在消防栓上。
两人又扭成一团,从楼梯间滚到小区路边。
路灯刚亮起,暖黄的光里,林晓看见王浩扭曲的脸,突然想起婚礼那天他说"我会养你"时的眼神——原来爱情真的会过期,比外卖凉得还快。
"吱——"刺耳鸣笛声撕裂夜色。
林晓抬头,看见一辆银色货车歪歪扭扭冲过来,远光灯亮得刺眼。
王浩还在骂骂咧咧,完全没注意到危险。
"小心!
"林晓本能地推了他一把。
王浩被推得摔进绿化带,货车却擦着他的衣角,重重撞在林晓腰上。
剧痛从下腹蔓延到全身,林晓感觉自己像片被风吹起的叶子,轻飘飘地飞起来。
她看见王浩从绿化带里爬出来,张着嘴喊什么,声音却像隔了层毛玻璃。
血从她鼻腔涌出,模糊了视线。
最后一秒,她想起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纪念—原来命运连个像样的句号都不肯给。
眼前彻底黑下来前,林晓听见自己心跳声逐渐变弱,混着远处的警笛声,还有某个陌生而清晰的声音:"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