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铮盯着那支和林夏急救包同款的针管，喉结动了动——三年前在缅北雨林，也是这样的阳光穿过树叶，把林夏给伤员推注抗生素的针管照成蜜色。
那时她回头对他笑，说等任务结束要去苏州看桂花，现在他掌心的战术匕首还留着她刻下的“破阵”二字，而急救包上绣着玉兰花的搭扣，此刻正随着茉莉的动作轻轻晃动。
“蓝盒子……在地下……”阿米尔的声音突然清晰了几分，混着血沫的尾音像碎玻璃划过罗铮的神经。
老鬼的机械臂“咔嗒”一声切换回拆解模式，金属指节扣住罗铮腰间的匕首刀柄：“这纹路不对。”
他人类的右眼眯成细线，机械义眼投射出激光扫描，“林夏那丫头手稳，刻痕深浅应该是均匀的，这儿……”激光扫过刀柄末端，一道极细的缝隙在金属表面裂开，“有暗格。”
罗铮的呼吸突然停滞。
三年前林夏失踪前最后一次见面，她塞给他这把匕首时说“送你个小礼物”，当时他只当是战术装备升级，此刻看着老鬼用机械指甲挑出的微型芯片，后颈泛起凉意——那芯片的形状，和林夏实验室里那些生物数据存储介质分毫不差。
“U盘有反应了！”
夜莺的低声呼喊拽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瞳孔里的全息屏不再是扭曲的漩涡，银蓝色数据流如活物般窜动，最终凝结成西勒叶沙漠的3D地形图。
阿米尔突然抬起手，沾着银色碎屑的指尖虚点在图上某片沙丘区域：“会……呼吸的实验室……”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倒影里竟浮现出和全息屏同步的数据流，“基因……原罪……”罗铮的战术目镜突然闪烁红光，无人机群的嗡鸣声己经逼近到两百米。
老鬼把芯片拍进罗铮掌心时，机械臂的散热口喷出灼热气流：“***去。”
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紧绷——作为跟着罗铮出生入死十年的老搭档，他太清楚这芯片意味着什么。
芯片接入U盘的瞬间，全息屏炸开刺目的白光。
等罗铮眯着眼睛适应亮度时，那个他在无数个噩梦里见过的身影正站在光影中央。
林夏穿着实验室白大褂，左胸的工牌还沾着没擦净的试剂渍，和最后一次视频时一模一样。
她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却足够清晰：“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说明我己经……”她突然顿住，视线像是穿透全息屏落在罗铮脸上，“听着，西勒叶的蓝盒子不是实验室，是孵化器。
奥米伽纳米机器人需要活体宿主，而他们在找……”“摩尔斯码！”
夜莺的指尖快速敲击虚拟键盘，“和阿米尔瞳孔里的数据流频率一致。”
她的瞳孔投影切换成密码解析界面，“滴 - 答 - 滴滴答，是坐标……”话音未落，阿米尔突然抓住罗铮的手腕，他掌心的银色碎屑在接触的瞬间融化，在罗铮皮肤上留下个淡银色的星芒印记：“跟着密码……去东南方沙丘……”罗铮的狙击镜反光照向窗外时，阳光在镜片上折射出一道亮斑。
他顺着光斑移动角度，最终锁定在东南方三公里外的沙丘——那里的沙粒正以异常的规律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呼吸。
老鬼的机械臂己经架起微型火箭弹发射器，却在瞄准的刹那收势：“不对劲，热成像显示沙丘下没有生命体征，但……”他吸了吸鼻子，“那股甜腥味更重了。”
“罗铮！”
茉莉的惊呼让所有人转头。
她正扶着坍塌的断墙，苍白的脸上沁着冷汗，刚才给阿米尔注射的手背浮现出几缕银色纹路，像被风吹散的蛛丝，转瞬又消失不见。
夜莺的全息屏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她瞳孔里的AI监控界面跳出红色警告：“纳米机器人活性异常，检测到外来感染源……”无人机群的嗡鸣声己经近在咫尺，罗铮把林夏的全息影像暂停在“找”字上。
他摸了摸手背上的星芒印记，那里还残留着阿米尔掌心的温度——而茉莉颤抖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抚过自己刚才浮现银纹的位置。
金属门框被风撞得哐当响，茉莉的呕吐声混着酸腐气钻进罗铮的鼻腔。
她扶着锈迹斑斑的油桶，后颈的碎发全被冷汗浸湿，刚才还泛着银纹的手背此刻青得吓人，指缝间垂落的涎水在沙地上洇出暗黄的痕迹。
“纳米机器人在她体内启动代谢程序。”
夜莺的声音像被压缩过的钢丝，全息屏在她瞳孔里炸成碎片又重组，“医疗箱里的针剂——”她猛地扯过茉莉方才用过的空药瓶，激光扫描在瓶身镀上淡蓝光晕，“玻璃内壁有纳米液滴结晶，和三年前林夏实验室泄露的奥米伽型号完全吻合。”
老鬼的机械臂“唰”地弹出检测探头，在救援队员们的水壶、绷带、甚至压缩饼干包装上扫过。
机械义眼里的数据链疯狂跳动，他人类的那只眼睛突然眯成刀缝：“全员携带微剂量。”
他扯下自己的战术手套，指节处的金属接口渗出淡银色液体，“连我的义肢润滑液都被污染了。”
罗铮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跳动的星芒印记。
那是阿米尔留下的，此刻正随着他加速的心跳泛起温热。
林夏的全息影像还悬浮在半空，定格的“找”字像根细针扎进视网膜——三年前她执行的正是西勒叶生物样本采集任务，而全息屏上跳动的红点，正和她最后消失的坐标完全重合。
“你正在重蹈覆辙。”
奥米伽的电子音突然刺穿空气。
夜莺的瞳孔剧烈收缩，全息界面被强行覆盖成血红色，那个总带着冷调机械感的人工智能此刻竟像卡了带：“终止……终止接触……红点区域己启动……”东南方传来引擎的低吼。
罗铮的战术目镜自动切换热成像模式，十七个移动热源正呈扇形包围炼油厂——灰狼佣兵团的标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车头的探照灯扫过断墙时，照出老鬼藏在废油罐后的微型火箭弹发射器。
“六辆猛士，三辆防暴车。”
老鬼的机械臂无声切换成战斗模式，微型导弹的保险栓“咔”地弹开，“他们卡着无人机群撤离的时间点来，应该是截获了我们的坐标。”
他突然偏头，机械耳的拾音器微微震动，“听这引擎声……装了消音模块，至少提前半小时就开始逼近。”
罗铮的手指扣住腰间的战术匕首。
刀柄上“破阵”二字被体温焐得发烫，而阿米尔此刻正靠在墙角，月光透过裂瓦漏下，在他手臂上投出奇异的影子——那些原本杂乱的银色纹路正在重组，分明是狼牙特种部队特有的战术标记：箭头指向下风口，圆圈里套着三角，这是“暗桩”的手语代码，只有执行过龙国最高机密任务的人才懂。
“阿米尔……”罗铮单膝蹲下，指尖悬在那道纹路上方两厘米处。
阿米尔的眼皮剧烈颤动，喉间发出类似摩尔斯码的低吟，尾音突然拔高成尖锐的蜂鸣——和夜莺全息屏里的警报频率完全一致。
“茉莉的瞳孔！”
夜莺的惊呼让所有人转头。
方才还虚弱的女孩此刻正仰着脸，月光在她瞳孔里碎成千万点红光，像被揉碎的电子表屏。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油桶铁皮，金属撕裂声里混着纳米机器人的嗡鸣，“他们在找宿主……找能兼容奥米伽的……活体……”罗铮的后颈炸起一层鸡皮疙瘩。
三年前林夏在视频里说“奥米伽需要活体宿主”时，背景音里就有这种蜂鸣。
他握紧芯片，能清晰感受到林夏的声音在其中震颤，像困在琥珀里的蝴蝶。
“撤不了。”
老鬼的机械臂弹出激光测距仪，“灰狼封死了所有出口，最近的掩体在三十米外，但他们的狙击手己经上了炼油塔。”
他人类的眼睛突然睁大，“等等……沙粒在动。”
罗铮抬头。
东南方的沙丘不再是静止的，风卷着沙粒形成细小的漩涡，在月光下拉出银色的丝。
更远处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无数细针在相互碰撞，混着逐渐增强的风声，像极了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苏醒。
“沙暴要来了。”
老鬼吸了吸鼻子，空气里突然多了股铁锈味，“但这不是普通沙暴……操，金属碎屑！”
他机械臂的散热口喷出白雾，“空气中悬浮的金属微粒浓度超过正常值三百倍，再等半小时——”“先解决眼前的。”
罗铮打断他。
他扯下战术背心的荧光标识，反手系在废油管上，又把林夏的全息芯片塞进老鬼义肢的暗格：“你带茉莉和阿米尔从下水道走，我引开灰狼。”
“疯子。”
老鬼的机械手指扣住他手腕，金属关节发出***的吱呀声，“你手背上的星芒和阿米尔的纹路是同一种纳米材料，沙暴里的金属碎屑会激活它们——”“那正好。”
罗铮扯开战术目镜的绑带，露出左眼下方淡粉色的旧疤，那是林夏最后一次给他处理枪伤时留下的。
他把匕首拍进老鬼掌心，“如果我没回来，把这个交给局里的陈老头，告诉他……林夏说的孵化器，可能在红点坐标的地底下。”
引擎声己经逼近到百米内。
罗铮摸出两颗震撼弹咬在嘴里，转身时瞥见茉莉。
她的瞳孔红光更盛，却突然扯住他衣角，声音沙哑得像砂纸：“蓝盒子……会呼吸……因为里面全是……”沙粒突然劈头盖脸砸下来。
罗铮眯眼抬头，月亮被翻涌的沙墙遮住了大半，风里的金属碎屑擦过皮肤，像无数小刀片在割。
他听见老鬼在喊什么，却被风声吞没——更深处，有某种低频的震动从地底传来，像是巨型齿轮开始转动的轰鸣。
第一片金属碎屑撞在炼油厂铁皮上时，发出清脆的“叮”声。
罗铮摸了摸手背上发烫的星芒，望着东南方翻涌的沙墙，突然想起林夏说过的话：“有些罪，是刻在基因里的。”
而此刻，风里的金属碎屑正随着震动频率，在半空拼出某个模糊的轮廓——像是某种生物的骨架，又像是……第二片碎屑撞上来时，声音变了调。
罗铮握紧战术匕首，转身迎向灰狼的探照灯，阴影里，他手背上的星芒正随着沙暴的逼近，绽放出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