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回到下乡前,我说不想再死一次了
她记得,就在前一刻,她还沉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绝望地看着岸上那几个模糊而狰狞的黑影,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地从指尖流逝。
为了那个文艺汇演后多出来的唯一一个“优秀知青”推荐名额,她熬了多少个通宵排练节目?
为了在贫瘠的红星大队扎根,她付出了多少血汗?
可结果呢?
就因为她表现得太“碍眼”,就因为她触碰了某些人的利益,便落得个被人推下冰河,尸骨无存的下场!
恨!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她不甘心!
她姜宝珠勤勤恳恳、努力奋斗了一辈子,从一个懵懂的乡下丫头,一步步成为工厂的技术标兵,再到后来下乡,依旧是人人称赞的劳动模范,可她得到了什么?
除了满身的伤病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最终只换来了一场冰冷刺骨的死亡!
“宝珠!
宝珠!
你醒醒!
这是咋了?
是不是魇着了?”
一道熟悉得让她心尖颤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焦急与关切。
一只粗糙却无比温暖的手掌,正轻轻地、带着小心翼翼的力道拍抚着她的后背。
姜宝珠浑身剧震,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头。
映入她模糊泪眼中的,是一张略显蜡黄、眼角己经爬上了几缕细纹,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秀美轮廓的脸庞。
那双眼睛,此刻正盛满了担忧与慈爱,一如她记忆中无数个温暖的瞬间。
“妈……?”
她试探着,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浓的鼻音。
“哎,妈在呢!
妈在呢!”
李秀兰见女儿终于有了反应,一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但看着女儿惨白如纸的脸色和布满冷汗的额头,依旧是心疼不己,“宝珠,你这是做了啥噩梦了?
吓得脸都白了,快跟妈说说,妈给你叫叫魂。”
姜宝珠的目光缓缓扫过西周。
土坯垒砌的墙壁,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黄,上面还用报纸细细糊了一层,充当简陋的墙纸。
屋顶是黑色的椽子和瓦片,角落里结着几张蜘蛛网。
一张磨得油光发亮的老旧八仙桌摆在屋子中央,桌腿下还垫着几块砖头。
桌边,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男人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里充满了挥之不去的愁绪——那是她的父亲,姜爱国!
而在父亲身旁,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身形挺拔却略显单薄的少年,正局促不安地捏着一张崭新的、带着油墨清香的纸,那是……她的哥哥,姜振华!
这简陋的陈设,这熟悉的人……这不是她家在县城边缘那间低矮破旧的老屋吗?
这场景,分明是……“你这孩子,肯定是紧张了。”
李秀兰用带着薄茧的手指,心疼地擦去女儿额角的冷汗,柔声安慰道,“今天是大队部召集所有适龄青年开知青下乡分配动员会的日子。
你一向要强,肯定是怕分到不好的地方,心里压力大,这才做了噩梦。
别怕,宝珠,无论你分到哪个穷山沟沟,爸妈砸锅卖铁也会给你打点好关系,绝不会让你在外面受一丁点委屈的!”
知青下乡分配动员会?!
如同九天惊雷在头顶炸响,姜宝珠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她重生了?!
她竟然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她十八岁那年,命运的齿轮即将转向悲剧的起点——下乡成为一名知青的前夕!
老天爷啊!
这是真的吗?!
您真的听到她临死前那不甘的咆哮了吗?!
上一世,就是在这个该死的分配会上,她被那些冠冕堂皇的口号和所谓的“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豪言壮语冲昏了头脑,为了表现自己的“先进性”和“不怕苦不怕累”的革命精神,主动请缨,甚至不惜和另一个知青交换了名额,去了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最偏远、最贫困、条件最恶劣的红星大队!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悲苦的一生正式拉开了序幕。
在红星大队,她起早贪黑,拼死拼活地干着最重的农活,挣着最少的工分。
为了一个渺茫的返城名额,她不得不学会看人脸色,学会勾心斗角,学会委曲求全。
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优秀,就能改变命运。
可现实却给了她最响亮的一巴掌!
不!
这一世,她姜宝珠再也不要那么傻了!
再也不要那么拼命了!
努力有什么用?
奋斗有什么用?
到头来还不是被人当成垫脚石,死得不明不白!
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活一次,那她就要为自己而活!
什么理想,什么抱负,什么先进模范,都他妈的见鬼去吧!
她要摆烂!
她要躺平!
她要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活到寿终正寝,谁也别想再PUA她!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及摆烂意念,心声系统正式激活并绑定成功!
一道毫无感情的冰冷机械音,突兀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响起。
姜宝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在心里问道:谁?
谁在说话?
什么心声系统?
宿主你好,本系统编号666,致力于协助宿主实现人生理想——即,能躺平绝不站着,能摆烂绝不内卷。
本系统核心功能为“心声外放”,可将宿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即吐槽、抱怨、摸鱼宣言等)传递给指定范围内的亲属。
请宿主积极运用本系统,勇敢说出心里话,早日实现摆烂自由,享受幸福人生!
姜宝珠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沙雕系统?
还心声外放?
还指定血缘亲属?
这不就是把她内心的小九九全都公之于众吗?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不错?
反正她这辈子就打定主意摆烂了,让家里人知道她的“真实想法”,省得他们再对自己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也挺好!
对!
就是这样!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姜宝珠,不想再奋斗了!
一念及此,姜宝珠深吸一口气,积攒了上一世所有委屈、不甘和对命运的无声控诉,在心中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呐喊:啊啊啊啊——老天爷啊!
你既然让我重活一次,就说明你也看不下去了对不对?!
我不想再死一次了!
我真的不想再经历那种绝望和痛苦了!
上辈子我为了当先进,为了返城,累得像条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结果呢?
结果还不是被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一把推下冰河活活淹死了!
我招谁惹谁了?!
我再努力,再优秀,也逃不过惨死的命运!
既然如此,何必呢?!
我何苦还要再遭那份罪?!
这一世,我什么都不想干了!
我就想安安稳稳地活着!
呜呜呜……我不想下乡!
我不想去那个鬼地方红星大队!
那里冬天能把人的耳朵冻掉,夏天田里的蚊子能把人活活抬走!
吃的都是糠咽菜,住的都是漏雨的破茅草屋!
我不想再过那种苦日子了!
真的不想了……努力有什么用?
奋斗有什么用?
最后还不是一场空……我累了,真的累了……她沉浸在自己悲痛欲绝的内心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这番惊天动地的“心声咆哮”之后,原本就有些压抑的屋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李秀兰原本轻抚她后背的手,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担忧和心疼,在刹那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和骇然所取代,嘴巴无意识地张大,眼珠子瞪得溜圆。
姜爱国嘴里叼着的旱烟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烟灰和烟丝撒了一裤腿,他却浑然不觉。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平日里总是紧锁的眉头此刻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惊悚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鬼故事一般,一双虎目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眼底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
就连一首低着头,显得有些木讷的姜振华,也猛地抬起了头。
他手中那张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县纺织厂招工录用通知书”,如同秋日里最后一片枯叶,轻飘飘地、打着旋儿地落在了地上。
他张着嘴,眼神呆滞,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
“宝……宝珠……”李秀兰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她小心翼翼地,一字一顿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般,轻声问道,“你……你刚才……在心里……说什么?
什么……什么淹死了?
什么红星大队?”
姜宝珠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一个激灵,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母亲那张写满了惊恐和不可思议的脸,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妈,我……我没说话啊。
我刚才在想事情呢。”
“不!
你说了!
你肯定说了!”
李秀兰的眼圈一下子就红透了,豆大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从她那双己经不再年轻却依旧清澈的眼眸中滚落下来。
她猛地伸出双臂,一把将姜宝珠紧紧地、死死地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她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后怕与撕心裂肺的心疼:“我的宝珠!
我的苦命的女儿啊!
你别怕!
妈听见了!
妈全都听见了!
你刚才心里说的那些话,妈一个字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放心,我的儿,有妈在,妈绝不会让你再去那个什么红星大队受苦!
谁敢逼你去,妈就跟他拼命!
妈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护你周全!”
姜宝珠:“???!!”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当头劈中!
妈……妈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听见她刚才在心里那些惊世骇俗的咆哮了?!
这……这怎么可能?!
难道那个什么破系统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