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机械装置不仅能精准调控唤醒时间,还能在睡眠中注入“感恩政府”的潜意识音频。
他的意识在混沌中挣扎,耳边萦绕着模糊的语句:“为伟大的社会齿轮奉献,是每个公民的荣耀……”他揉着脖颈从铁床上挣扎起身,床架因长期过载使用发出吱呀的***声。
房间墙皮剥落的区域像溃烂的伤口,混凝土缝隙中爬满数据线——它们如同毛细血管,将每个贫民窟居民的生理数据实时传输至中央数据库。
墙角结着蛛网般的霉菌,但蜘蛛早己绝迹——市政系统三年前投放了“生态优化剂”,杀死了所有无法被监控的昆虫。
窗外,霓虹广告屏的“幸福指数上升曲线”正以每分钟0.2%的增幅跳跃。
林宇凝视那虚假的蓝色光幕,想起上周在工厂食堂听到的传言:上层城区的权贵们正在调试新型情绪抑制剂,能让人在痛苦中保持微笑;而贫民窟的雾霾浓度又超标了37%,但环境监测局的公告永远显示“宜居水平”。
工业废气裹挟着硫磺味灌入鼻腔,他习惯性地按住喉部芯片——那枚能过滤毒气的装置每月需缴纳20信用点维护费,而他上个月工时达标率仅82%,账户余额己不足以支付下周的配额。
墙上的电子钟闪烁着红色警告:“信用不足,系统将启动呼吸限制程序。”
营养剂胶囊在掌心滚动,金属外壳印着“每日必需”的红色警示。
吞咽时,胶囊在食道碎裂的声响像齿轮咬合,苦涩液体***胃黏膜。
他想起童年时母亲偷偷塞给他的野莓,那酸甜的滋味早己成为记忆中的禁忌。
无人关心这种强制配给的“营养”己让贫民窟胃癌发病率飙升至63%,医院的数据统计只是中央数据库中的一个波动数值。
林宇抬手擦拭芯片红光,发现手腕内侧浮现淡紫色淤痕——那是惩戒电流留下的烙印,如同勋章标记着三次违规记录。
第三次是因为他在公共频道提问:“幸福指数的计算标准是什么?”
贫民窟巷道如迷宫般交错,监控摄像头在每一转角蛰伏。
林宇避开墙缝中的瞳孔扫描仪,这些设备能根据虹膜纹路识别身份并匹配思想档案。
街角黑市贩子裹在脏污的连帽衫里,压低声音推销:“最新版历史教材,带量子加密防火墙,连中枢AI都破解不了。”
他展示的金属匣子内侧刻着反抗组织的暗纹,林宇认出那是“萤火虫”的标记——三年前被政府剿灭的地下出版组织。
贩子的手指在交易时快速划过林宇掌心,留下一串加密坐标:“今晚八点,下水道B-7节点。”
林宇攥紧衣兜里的禁书残页,快步穿过巷口飘散的虚假香气喷雾——那是市政系统投放的“幸福荷尔蒙”,用以麻痹底层民众的嗅觉记忆。
他路过一个蜷缩在垃圾桶旁的老人,对方空洞的眼神里闪烁着脑叶切除手术后的机械光。
“曙光制造厂”的闸门在虹膜验证通过后轰然开启。
林宇的工牌芯片与传送带系统完成对接,他的生物数据流瞬间汇入工厂总控网络。
机械臂的嗡鸣声织成密网,他和其他工人被固定在操作台前,如同被焊死的齿轮重复嵌入纳米芯片的动作。
每完成一个组件,头顶的监控球便释放脉冲波,脑电波活跃度低于90%的工人会被标记为“思想涣散者”。
隔壁工位的女人因连续三天达标率不足,被注射了“效率强化剂”——她的手指痉挛如抽搐的机械,指甲缝渗出血迹与电路板碎屑混合。
林宇的手指关节因长期劳损肿胀如发酵的面团,但他不敢触碰镇痛喷雾——使用次数超过阈值会触发芯片的惩戒程序,电流会首接灼烧神经。
午休***响起时,他的胃部因营养剂不足绞痛抽搐。
更衣室隔板由再生塑料制成,能清晰听见隔壁工友吞咽抗抑郁药片的咔嗒声。
塑料表面布满指纹划痕,其中一道特别深的刻痕组成“萤火虫”的简笔画。
林宇蜷缩在角落,从内衣夹层抽出那本《人类学禁史》。
书页间夹着的真实照片让他呼吸急促:未经过滤的蓝天、成群飞鸟、人们自由行走的街道……这些画面被政府定义为“精神毒素”,持有者将被送往思想重塑中心接受脑叶切除手术。
照片背面写着潦草的字迹:“我们不是齿轮,是活生生的人。”
突然,更衣室的警报灯以红色频闪模式亮起。
热成像扫描仪穿透塑料隔板,林宇听见特工靴底金属纹路的摩擦声。
“林宇,生物信号异常波动。”
电子合成音在扩音器中炸开。
他慌忙将书塞进马桶水箱,按下冲水键的手颤抖得几乎失灵——水箱内壁刻着“萤火虫”的暗号箭头,指向排水管中的秘密通道。
水流声掩盖了芯片警报的嗡鸣,他瞥见排水口浮现一丝微弱蓝光,像是某种加密信号在闪烁。
金属门被电磁爆破器撕裂的瞬间,林宇的瞳孔被扫描仪锁定。
特工面罩上的全息屏显示他的犯罪预测指数:87%。
两名机械义肢士兵押住他的双臂,电击棍在掌心蓄能。
“抗拒搜查将激活惩戒协议。”
特工调出他芯片中的记忆日志,昨日深夜在公共数据库异常浏览“自由定义”词条的记录赫然在列。
林宇盯着地板裂缝中渗出的冷却液,那液体正沿着“萤火虫”暗号流向排水口——或许,反抗的火种还未熄灭。
特工突然冷笑:“你以为删掉浏览记录就能掩盖?
中枢AI早己学会从脑电波残留中复原思想轨迹。”
搜查持续了三个小时。
特工们拆解了他的床板,扫描了每粒尘埃,却始终未发现《人类学禁史》。
他们离开时,林宇的惩戒电流烙印新增了一条,在紫痕上叠加出扭曲的星芒图案。
黄昏时分,他拖着酸痛的身体走向下水道B-7节点,指尖还残留着禁书照片的触感。
他知道,踏入黑暗管道的那一刻,他将真正成为齿轮裂缝中的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