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个男人你就给老子跳啊,怂货,你发的誓呢?”
我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夏天掌握着一切。
“李店的水坝是最急的,在那个计划经济年代那个东西废弃之前,械斗时对面几辆坦克都陷进去了,那场面老过瘾了,你知道不,那是苏联援建的”罗叔说。
我现在还依然记得那座大坝的模样,以前是这样的,但现在早己物是人非。
那座大坝己经长时间无人检查维修,苔藓己经占领了这座大坝,废旧的铁丝网环绕着他,它看起来像年暮的老者。
“我没有从头再来的勇气!
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喊出少女的名字,闭上双眼,纵身一跃,跃入水中。
“中考加油!”
“中考加油!”
“中考必胜”跃入水中的我们呐喊出内心的话语,那么轻狂,可是这不正是少年所拥有的品质嘛,意气风发,不顾一切。
罗叔带队,向水库的下游赶去,他是经验丰富的李店本地人,也十分熟水性。
我们这些在家长老师眼中的调皮孩子都是跟着他混,初中的好些同学也是李店人,乡里乡亲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映山红咧......岭上开满映山红......”罗叔边唱边向前方游去,给我们开路。
这里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小县城郊外的李店村,很少有人涉足这里,更何况现在是夏天,远远望去也只有几个戴帽子的钓鱼人罢了。
下游处湍急的水流不停的打着转,堤坝上的泥土被冲泄下来,罗叔扯掉了我的救生衣:“小兔崽子,跟着罗叔,穿什么救生衣。”
“今天水流这么急,我要是出了事,你怎么跟我家老汉交代嗦?”
我回怼道。
“怂包轩慧光”“这么怂,怪不得搞不到心仪的女娃子哟”周围的朋友嘲笑道。
“都说了叔罩着你们”罗叔说道“我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没有事,你们还能有事吗?”
“叔,罗叔!
湖的另一边是什么呀?”
有人问道我们游向深水区。
“一家饭馆”罗叔说道“也是很久之前建起来的,到今天都不知道烂成什么样子了,喂,我说,你们想看看坦克长什么样子吗?”
饭馆的确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古老的小瓷砖堆砌而成的小城墙正被新生的植物无情的贯穿,也让我们见识到了生命的顽强。
半开半闭的铁链门上,也留下了时间所带来的印记。
但还是可以看到上面清晰的几个大字“李庄招待所”。
所谓的坦克就藏在坎头断裂的水轮机下。
“暗,那里很暗,不明所以的暗。”
可能是水轮机的残害遮挡住了阳光,也有可能他本身就是这么的暗。
我潜入水中闭气,然后上来换气。
我再次潜入水中,眩晕感瞬间涌入脑海。
我无法将头抬起,手和脚也如同铁块一般沉重,我感觉眼前的事物倒置过来一般。
我望着大坝的影子,望着它那破损的支柱,顿时感觉那几条支柱连在了一起,然后化作密密麻麻的细点一般,让我无法喘过气来。
穿越到那个世界仅需一瞬。
天空中乌云密布,下起了倾盆大雨,我早己分不清天空被白天还是黑夜所笼罩,可能时间早己混乱,乱成一片,如同乱麻,我也不想再去探寻它的规律。
死去的年代在那时如同回来了一般,大坝如钢铁长城一般完好无损,它比之前更大,更雄伟了。
宛如瀑布一般水流飞驰而下。
在被水流冲下去的那一瞬间,我看到那栋招待所,里面的包厢己然客满。
我喊着罗叔的名字,但是回应我的只有招待所顶上的水轮机的抽水声。
水流如同怪兽一般将我吞噬,我在水中挣扎,却始终游不上去。
接着,水里的压强给了我当头一棒,我的无感渐渐消失。
我只能在那里等待,黑暗将我慢慢笼罩,我也等着死亡的来临。
而后我便听到了声音,可是我的耳朵明明己经暂时失聪了......但是我确实听到了:饭馆的沙发上还有那个男人的余温,茶几上还有《人民日报》古老的期刊号和烟灰,可是坐在那里的男人却无影无踪;锅炉室中,老旧的转炉转个不停,但就算无人给他减压它也依旧达不到峰值;透过小窗望去,女人用过的,当时很罕见的化妆品还留有她指尖印出的痕迹,但是女人却不见了。
严格来说,所有人都不见了。
但那个时代还活着,招待所依旧客满,水坝依旧在运行着,大雨磅礴。
不可能。
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眼睛向下望去,湖底如同深渊一般不断拓宽着,湖床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当我还在犹豫时,视野立刻被撕破,被黑暗所占据。
从来没想过星体会发出这样的光亮,人类的视角在它那里被无限拉开了,在那一团肃杀一切的白光之中,我熟悉的时间维度也在土崩瓦解。
而后我便失去意识了,这次溺水,大致是人生的第一次,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原本以为这些往事,不会在心底重现,但这几天它们却莫名其妙涌上了心窝,与那场噩梦,还有不知名的“荒原”,一齐抨击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