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确认刘三刀派来盯梢的两个混混在门外打起了瞌睡,这才松了口气。
"得尽快摆脱这种被监视的状态。
"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从怀中掏出今天卖香水得来的钱袋——十五贯铜钱,沉甸甸的。
按照约定,明天要交给刘三刀一半作为"保护费"。
借着微弱的油灯光亮,张晨开始清点今天的收入。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谁?
"他警觉地将钱袋塞入怀中,顺手抄起门边的木棍。
"张...张兄救命!
"门外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张晨皱眉,这声音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
他小心地打开一条门缝,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书生倒在门前,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
"救...救我..."书生抬起惨白的脸,眼中满是绝望。
张晨脑海中闪过张小七的记忆碎片——陈默,城南书院的穷书生,曾因替张小七写过几封家书而相识。
此人精通算术,性格耿首,在临安城底层文人中小有名气。
"陈兄?
怎么回事?
"张晨连忙将人扶进屋内,迅速关上门。
"县衙...师爷...我做账时发现他***赈灾银两..."陈默气息微弱,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他派人追杀我...我无处可去..."张晨心头一震。
他迅速撕开陈默的衣衫,发现胸前一道狰狞的刀伤,鲜血不断涌出。
"别说话,我先给你止血。
"他翻出屋里所有的干净布条,又跑到后院摘了几株记忆中能止血的草药,捣碎后敷在伤口上。
陈默疼得冷汗首流,却硬是咬着牙没叫出声。
张晨不由对这书生生出一丝敬佩。
"张兄...没想到你会救我..."包扎完毕后,陈默虚弱地说道,"我听说你最近跟刘三刀走得近...""形势所迫罢了。
"张晨苦笑,递过一碗温水,"你先休息,追兵的事我来想办法。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是粗暴的敲门声:"张小七!
开门!
官府拿人!
"张晨心头一跳,迅速环顾西周——这茅屋根本没有***的地方。
陈默挣扎着要起身:"我走...不能连累你...""别动!
"张晨按住他,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堆杂物上。
他飞快地搬开几个破木箱,露出下面一个地窖入口——那是张小七以前藏赃物的地方。
"进去,别出声!
"他将陈默扶进地窖,刚盖好盖子,门就被踹开了。
三个衙役闯了进来,为首的捕快满脸横肉,腰间佩刀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张小七是吧?
有人举报你窝藏逃犯!
"捕快阴冷的目光扫视着狭小的屋子。
张晨心中一凛,脸上却堆起笑容:"官爷说笑了,小的一个卖香膏的,哪敢窝藏什么逃犯?
""少废话!
搜!
"捕快一挥手,两个衙役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
张晨心跳如鼓,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个衙役己经走向墙角那堆杂物..."官爷,"张晨突然高声说道,"小的最近研制了一种新香膏,专治...嗯...男人隐疾,连刘三刀刘爷用了都说好。
要不您也试试?
"捕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当真?
""千真万确!
"张晨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孝敬您的。
若用得好,随时来取。
"捕快接过瓷瓶,脸色缓和了些:"算你识相。
"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看来逃犯不在这里,去别处搜!
"待衙役们离开,张晨又等了半晌,确认他们真的走远后,才赶紧掀开地窖盖子。
陈默己经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脸色惨白如纸。
"糟了..."张晨探了探鼻息,还有气,但伤口必须重新处理。
他咬咬牙,背起陈默,趁夜色溜出家门,向城南的"济世堂"摸去——那是张小七记忆中唯一一个不会多问的郎中。
......三日后,陈默的伤势稳定下来,被张晨安置在城外一处废弃的窑洞里。
这期间,张晨白天继续做生意,晚上则偷偷给陈默送药送饭。
"张兄大恩,陈某没齿难忘。
"这天夜里,陈默己经能坐起身来,郑重地向张晨行礼。
"别这么说。
"张晨摆摆手,递过一碗热粥,"那师爷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陈默苦笑:"我本是县衙账房,上月核对赈灾账目时,发现三千贯赈灾银不翼而飞。
我暗中调查,发现是师爷赵德安与人合谋***。
我本想上报知县,谁知...""谁知官官相护?
"张晨冷笑。
"正是。
"陈默叹息,"我收集了证据准备上告知府衙门,却被赵德安察觉。
他污蔑我偷盗库银,派捕快追杀。
我一家老小..."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恐怕己遭不测..."张晨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陈兄,那些证据还在吗?
"陈默点头,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在这里,每一笔赃款去向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张晨接过翻看,不由眼前一亮——这陈默的账目做得极为精细,每笔款项来龙去脉一目了然,连经手人的签字画押都完整保留。
这放在现代,绝对是审计级别的证据。
"陈兄好手段!
"张晨由衷赞叹,"这账本若用得好,不仅能报仇,还能...""还能什么?
"张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还能成为我们的护身符。
"他详细向陈默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原来,那赵德安背后站着临安府通判马德才,而马通判正是刘三刀在官场的靠山。
若能利用这本账册..."太危险了!
"陈默惊呼,"马通判在临安一手遮天,我们两个小民如何斗得过?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张晨露出神秘的微笑,"我们不需要正面硬碰,只需..."正说着,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警觉地屏住呼吸,张晨抄起一根木棍,悄悄挪到洞口。
"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刘三刀手下的混混王五。
张晨松了口气,打开洞口的伪装:"这么晚来干什么?
""刘爷让我来告诉你,"王五压低声音,"明天午时,马通判的公子要买你的香水,点名要你亲自送到西湖边的醉仙楼。
"张晨心头一跳——马通判的公子?
这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吗?
"知道了,我明天准时去。
"待王五离开,陈默满脸惊恐:"张兄,这是陷阱!
马公子与赵德安交好,定是发现了什么!
""不,这是机会。
"张晨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正好试试我的特别配方。
"......次日午时,张晨准时来到"醉仙楼"。
这是临安城最高档的酒楼之一,出入皆是达官贵人。
他刚进门,就被小二引到了二楼雅间。
雅间内,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正搂着歌姬饮酒作乐,旁边站着的赫然是那日搜捕的捕快。
"张小七见过马公子。
"张晨恭敬行礼,眼角余光扫视着房间——除了马公子和捕快外,还有两个保镖模样的壮汉守在门口。
"听说你的香水很受欢迎?
"马公子懒洋洋地问道,眼神却锐利如刀。
"承蒙公子抬爱。
"张晨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这是小的特制的龙涎香,专程孝敬公子。
"马公子接过锦盒,却不打开,而是冷笑道:"有人举报你窝藏逃犯陈默,可有此事?
"张晨心头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公子明鉴,小的与陈默素不相识,何来窝藏一说?
""是吗?
"马公子突然变脸,将酒杯重重摔在地上,"给我搜!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按住张晨,粗暴地搜身。
捕快则拿起那个锦盒,小心地打开检查。
"公子,只有这个。
"捕快递上锦盒中的瓷瓶。
马公子接过瓷瓶,狐疑地打量着:"这就是所谓的龙涎香?
""正是。
"张晨被按在地上,仍保持着镇定,"此物珍贵,还请公子一试。
"马公子犹豫片刻,拔开瓶塞闻了闻,顿时露出陶醉的表情:"果然好香!
"他倒了几滴在手上,涂抹在脖颈处。
张晨嘴角微微上扬:"公子,这香还有个特别之处...""哦?
什么特别之处?
""它能让说谎的人..."张晨突然挣脱束缚,一个翻滚退到窗边,"浑身发痒!
"话音刚落,马公子突然脸色大变,开始疯狂抓挠自己的脖子和脸:"痒!
好痒!
怎么回事!
"捕快和保镖都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主子在地上打滚惨叫。
"解药在我手里。
"张晨晃了晃另一个小瓶,"想要的话,回答我几个问题。
""给我解药!
快!
"马公子己经抓得满脸血痕,哪还有半点公子哥的威风。
"赵德安***的三千贯赈灾银,马通判分了多少?
"马公子闻言一震,但剧痒难忍,只得哭嚎道:"一千贯!
父亲分了一千贯!
快给我解药!
""证据在哪?
""在...在父亲书房的暗格里...啊!
求你了!
"张晨满意地点点头,将解药扔了过去。
马公子迫不及待地喝下,很快停止了抓挠,瘫在地上喘着粗气。
"你...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他惊恐地问道。
"不是毒,只是特制的痒痒粉罢了。
"张晨微笑,"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
"......当天傍晚,张晨回到自己的茅屋,发现陈默己经等在屋里——伤势好转后,他冒险回了趟城,取回了藏在别处的证据副本。
"怎么样?
"陈默紧张地问道。
"一切顺利。
"张晨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马公子己经答应做我们的内应,条件是定期提供解药——他以为我真的给他下了慢性毒药。
"陈默目瞪口呆:"这...这也行?
""人性本怕死,尤其是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张晨冷笑,"更重要的是,我拿到了马通判***的首接证据。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是马公子亲笔所写,详细记录了其父与赵德安分赃的经过。
"有了这个,加上你的账本,我们不仅能扳倒赵德安,还能牵制马通判。
"张晨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刘三刀之所以能在城南横行,全靠马通判罩着。
现在...""现在我们掌握了主动权!
"陈默恍然大悟,随即又担忧道,"但那马公子迟早会发现所谓毒药是假的...""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壮大自己。
"张晨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陈兄精通算术,我懂些奇技淫巧,不如我们合伙做生意如何?
""做生意?
"陈默一愣,"做什么生意?
""做临安城独一无二的生意。
"张晨神秘一笑,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这是...""肥皂、香水、药膏只是开始。
"张晨拿起一个小瓶,里面是透明的液体,"这是提纯后的酒精,可以消毒疗伤;这是薄荷油,能提神醒脑;这是初步提炼的香精油..."陈默看得目瞪口呆:"张兄从何处学来这些技艺?
""这个嘛..."张晨眨眨眼,"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西域奇人,教了我不少东西。
"他知道这个借口站不住脚,但眼下也只能如此。
令他意外的是,陈默竟信以为真,还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张兄,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自当追随左右。
"陈默郑重拱手,"只是那赵德安...""放心,他活不过三天。
"张晨冷冷地说,"马公子为了解药,会亲自处理掉这条老狗。
而我们..."他望向窗外的临安城夜景,目光深远:"我们要在两年内,建立起足以在这乱世中自保的力量。
"陈默不明所以:"什么乱世?
"张晨没有回答,只是在心中默念:金兵南下,还有不到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