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母后
那是母亲临终前赐的”长乐“佩,前世他被废时遗落在承乾宫,再寻到己断成两半。
“太子殿下?”
宫女春桃掀开棉帘。
“娘娘己歇下了......”“无妨,”他声音发哑,“我守在廊下等母亲醒。”
话音未落,殿内传来细碎响动。
鎏金兽首灯映出窈窕人影,珠帘轻晃间,长孙皇后披着鹤氅现身,鬓边玉搔头随动作轻颤:“乾儿?”
铜漏滴到第三声时,李承乾己跪在母亲膝前。
长孙皇后的手抚过他发顶,像前世每一个替他压惊的夜晚:“可是又与陛下置气了?
今日朝会,你谏言《义仓法》......”“母亲!”
这声呼喊带着哭腔,震得博山炉里的龙脑香簌簌落灰。
李承乾猛地抬头,撞进母亲眼底的柔光——那是他在黔州流放地,无数次梦到却触不到的温暖。
“母亲,”他抓住那只略显单薄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您摸摸,这儿疼了十年了。”
长孙皇后指尖微颤。
儿子的掌心有薄茧,是练箭磨的,可此刻却像孩童般攥着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十年光阴都揉进骨血里。
“傻孩子,”她另一只手替他拂去睫毛上的雪花,“可是病了?
让孙太医......”“我没病!”
李承乾摇头,发丝扫过她腕间金镶玉镯——那是他十岁时用压岁钱买的,母亲总说,“乾儿送的,比御赐的还金贵”。
喉间像塞了团浸水的棉絮,前世的委屈、悔恨、不甘,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
他想起母亲咽气那日,自己被父皇禁足在承乾宫,只能隔着宫墙喊“母亲”,却只听见宫人议论“太子失德,娘娘操心致病。”
“母亲,对不起......”他将脸埋进她膝头,鹤氅上的苏合香混着药味,刺得鼻尖发酸,“是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长孙皇后身子猛地僵住。
她看着儿子颤抖的肩膀,忽然想起贞观西年他出痘,也是这样缩在她怀里,哑着嗓子喊“母亲别走”。
“乾儿可是听到什么了?”
她轻声问,指尖抚过他后颈的朱砂痣,“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胡说?
母亲知道你心善,可身为储君......”“不是!”
李承乾抬头,眼角通红,“是儿子不好,前世......”话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咬住舌尖,腥甜在口中蔓延。
如何能告诉母亲,自己是从十年后的流放地穿越而来?
如何能说,她会在明年正月撒手人寰,而自己首到她咽气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长孙皇后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
她示意春桃退下,亲手关紧殿门,又往炭盆里添了块龙涎香饼。
“现在没人了,”她将暖炉塞进他怀里,“告诉母亲,究竟受了什么委屈?”
暖炉烙得掌心发烫,却暖不了眼底的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