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媱一下睁开眼,胸脯起伏得厉害,手碰到了冰冷的黄花梨木镜台,那熟悉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哆嗦。
铜镜里是张还有点孩子气的脸,眉毛眼睛长得好看,可白得没一点血色。
她还活着!
她用手指摸了摸镜中倒影的脖子,前世被灌毒药时的那种火烧火燎的疼,还有冰冷珠花刺进喉咙的绝望,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嗓子眼又腥又甜,耳边是裴砚的大喊大叫,是他掉下悬崖时喊她名字的声音。
“裴砚……”她小声念叨,眼泪模糊了眼睛。
这不是梦!
她真回来了!
回到了她成年那年,所有坏事还没发生的时候!
顾明媱深吸一口气,使劲把指甲掐进手心,那股疼让她一下清醒了。
这疼是真的,也提醒她这不是假的,她要开始报仇了!
她顾明媱,再也不是前世那个让人欺负、信错人的傻嫡女!
这一世,她要保住母亲的清白,让那些坏人血债血偿!
“吱呀”一声,内室的门开了。
王氏,她后妈,在侯府管内宅十年了,表面上看着和善,其实坏透了,端着个托盘慢悠悠地走进来。
她身后跟着庶妹顾明姝,正不怀好意地看她。
“明媱,好孩子,今天你成年大喜,来看看妈给你准备的头面。”
王氏笑着把托盘上金光闪闪、镶满珠子的凤凰展翅钗递给顾明媱,“咱们侯府的嫡女,就得配最好的头面。”
顾明媱心里一紧,眼睛死死盯着那凤凰钗。
凤凰眼睛是红宝石做的,看着挺逼真,但她清楚记得,前世就是这凤凰钗嘴那儿的一颗珠子后面,藏着根有毒的细针!
就是这根针,在她被灌了毒药快死的时候,王氏“好心”给她整理头发,“不小心”扎破她喉咙,让她死得更快。
顾明媱手指忍不住发抖,眼睛在那珠钗上看来看去,就好像己经看到了针上的毒光。
“姐姐,妈特意给你找的头面,你戴上试试啊。”
顾明姝笑着催她,眼里全是坏心思,就盼着她出丑,或者干脆死了。
顾明媱低下头,把眼里的恨藏起来,再抬头的时候,变得温顺了:“妈费心了,这头面真好看。”
她伸手去拿,手指碰到那冰凉的珠钗,一下就想起了前世那个冷雨夜。
“哎呀!”
顾明媱手一歪,那凤凰钗就掉地上了。
“明媱!”
王氏大喊,想拦也来不及了。
“哐当——”凤凰钗摔在地上,几颗珠子碎了,有一颗滚到王氏脚边,钗身也有点变形。
更吓人的是,珠子掉了以后,一根细得像牛毛、闪着蓝光的毒针露了出来。
王氏脸一下白了,笑也僵在脸上,嘴上说着可惜,眼睛却往那毒针上瞟。
顾明姝也变了脸色,没想到会这样。
“姑娘恕罪!”
丫鬟小翠赶紧跪下要去捡地上的碎片。
“不用了。”
顾明媱淡淡地说,眼睛像刀子一样扫过王氏和顾明姝,“可能这头面和我没缘分吧。”
她示意小翠别捡了,自己慢慢蹲下,好像在可惜那些碎珠子。
她故意慢慢捡着,趁王氏和顾明姝心慌的时候,手指在凤凰钗变形的缝里一摸,一个小纸卷就到了她手里,然后她赶紧藏到袖子里。
那上面,就是前世她死了以后才知道的,王氏买毒药的凭证!
“妈,”顾明媱站起来,装出害怕又委屈的样子,“这钗……这钗里怎么会有针?”
她好像刚发现那毒针,声音都哆嗦了。
王氏脑门儿上冒出汗来,强挤出个笑容:“可能是做东西的人不小心落下的,回头我狠狠罚他们。
明媱,别怕,妈再给你挑个好的。”
顾明媱心里冷笑,表面上却像吓坏了,没再说话。
晚上,月亮弯弯的。
顾明媱把人都打发走,自己坐在妆台前。
她从袖子里拿出那张从小吏那儿“不小心”拿到的密信——一张记着王氏和城外药铺买乌头草的账单。
这还不够,她得找更有力的证据。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前世的记忆,在母亲留下的妆匣最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格子里摸。
手指碰到个硬东西,她心里一动,拿出一个小紫檀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封用血写的丝绢信。
那是母亲的***!
上面写着王氏怎么陷害她,怎么害死外祖一家,怎么抢走父亲的宠爱,最后把她逼上绝路的事儿。
字字都让人痛心。
顾明媱只觉得血都往头上涌,恨得不行。
“姑娘,夜深了,该喝药了。”
门外传来小翠小声的声音。
顾明媱赶紧收好***,眼睛闪了闪。
前世,小翠虽然忠心,可也因为她软弱一起死了。
今生,她得找个真正能帮她的人。
她假装害怕,把***藏到身后,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端着黑药碗进来的小翠。
小翠看她样子不对,愣了一下,放下药碗,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声说:“姑娘是不是做噩梦了?
瞧你额头都是汗。
姑娘要是害怕,小翠陪你守夜。”
她眼神很干净,带着点担心。
顾明媱心里有点感动,可脸上还是戒备的样子。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脚步声,接着周妈妈,王氏的陪嫁嬷嬷,也是王氏的帮手,着急地敲门:“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夫人突然肚子疼得厉害,怕是不行了!”
顾明媱心里冷笑,王氏又在装了。
但这也是个机会。
她眼珠一转,赶紧从怀里拿出那张从钗里拿到的账单密信,塞给小翠,小声说:“小翠,你拿着这个,赶快去东街回春堂请张太医,记住,一定要请到张太医!
要是路上顾明姝或者别人拦你,你就说……”她的话还未说完,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更为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踏碎了这沉沉的夜色,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与凌厉,停在了她的院门外!
“媱儿!”
一道清朗却带着急切的少年音穿透夜空,首首撞入顾明媱的耳中。
裴砚!
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来?
顾明媱的心猛地一跳,推开门,只见月光下,一身玄衣的裴砚正翻身下马,身姿挺拔如松,墨发被夜风吹得微微散乱,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此刻却满是焦灼与后怕,一瞬不瞬地锁着她。
“媱儿,你没事吧?”
裴砚几步冲到她面前,不顾男女大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上下打量着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听说王氏今日给你送了及笄礼,我不放心!”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顾明媱望着他眼中的血丝和那份毫不掩饰的担忧,前世他为救她坠崖的画面再次浮现,与眼前这张年轻而坚毅的脸重叠。
原来,他也带着记忆回来了。
顾明媱心中百感交集,前世的绝望与今生的庆幸交织,让她一时失语。
周妈妈和刚要出门的小翠都愣在了当场。
裴砚却仿佛没有看到旁人,只是紧紧盯着顾明媱,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媱儿,别怕,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王氏的那些腌臜手段,我们一起,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他的话音掷地有声,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与不顾一切的决心。
顾明媱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旁边惊慌失措的周妈妈,心中一个念头陡然清晰起来。
王氏不是病了吗?
周妈妈不是急着请医吗?
这或许就是她的第一个突破口。
她缓缓抽回手,对着裴砚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月色下,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裴砚,你来得正好。”
她的目光转向周妈妈,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周妈妈,既然母亲病重,我身为嫡女,理应去佛堂为母亲祈福,也顺便为周妈妈你那早夭的孩儿上一炷香,求菩萨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