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简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吃吧”白朝絮眼睛一亮，立刻坐首了：“忒好，我刚好不想回去。
***脆今天住你家算了”心想着第一天换先生就逃课，现在回去还指不定得挨多久的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多在外面躲两天。
她一边想，一边拽着柳望舒的袖子：“咱俩一起留饭吧，他们家厨子做饭可好吃了！”
柳望舒本想开口婉拒，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轻声问了一句：“……会不会太麻烦？”
叶简听了这话，神情都没变，只伸手把她那摞规整的书籍拿起来，往一边轻轻一放：“你看看她。”
“嗯？”
柳望舒一愣。
叶简手指轻点白朝絮：“你跟她学学，不要这么拘谨，没什么的。”
柳望舒无奈地别过头，语气却没再拒绝，只轻轻道了声：“……好。”
等叶府的婢女来请时，三人一道走出茶室。
白朝絮走在最前头，边走边说：“你们叶家哪儿都好，就是规矩多，吃个饭连坐哪儿都讲礼。”
叶简不紧不慢跟在后头，闻言看了她一眼，憋坏的调侃道：“你可以不上桌吃”柳望舒“噗”地低声一笑。
白朝絮被噎住，转头瞪她：“外人在！
能不能给我留几分薄面呢就是说”“那 好 吧 ”叶简回答的故意停顿，甚至略微显得有些欠揍。
“你tmd”柳望舒走在最后头，听着她们一来一回的嘴仗，原本略有些不自在的神色也悄悄松了些。
饭还没吃，倒像先喝了两杯茶解闷。
几人一路说笑进了内院饭厅，厅内灯光暖黄，窗外暮色渐深，屋里己铺好炭炉，饭菜也刚刚摆上桌。
白朝絮一眼扫过去，立刻两眼放光，连椅子都没坐稳，就先开口了：“哟，今天怎么在这儿用餐了？”
她一边坐下一边感叹：“果然还是我叶老板心疼我！
在这儿吃饭就没什么条条框框的，呜呜呜”说着她还抽了个帕子往眼角抹了抹，装模作样地抹泪。
叶简给自己倒茶，慢悠悠地说：“那你晚点可以自愿去把碗洗了。”
“那，当我没说哈，当我没说”柳望舒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忍不住轻轻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神采飞扬，像个一刻也停不下来的小火团。
吵是吵了些，但并不烦人。
柳望舒想了想，自己从小到大坐过不少饭桌，每一顿都安安静静，讲礼守序，连咀嚼都尽量不出声。
人人都温和，却也都隔着。
可现在眼前这桌，白朝絮坐在一旁，嘴碎得像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没一刻安静。
她说话快，表情多，连吃饭都是一边吃一边点评，仿佛光凭她一个人就能把整张桌子撑满。
可奇怪的是——并不讨厌。
甚至有些羡慕。
她低头轻轻喝了一口汤，热气氤氲，眼睫微动，心里莫名柔了一下。
“这tm才叫人过的日子。”
只听到白朝絮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柳望舒心里默念了一遍，嘴角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几人吃完饭，婢女撤了碗筷，厅里还残着一层热气，白朝絮靠在椅背上，揉着肚子长叹一声：“行了，满意了”她话说着，眼珠子己经开始滴溜溜乱转，斜眼看着叶简，语气忽然耍赖起来：“叶老板～我今晚能不能留宿啊？”
柳望舒偏头看她一眼，叶简不急不慢地擦着手，道：“能啊，有什么不能的。
我说不能你就不留了啊？”
白朝絮立刻坐首了，双手合掌：“感恩殊然，愿叶家年年鸡汤不咸，厨子不换。”
她从座位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来来来，吃饱了消消食，遛个弯儿，顺便把柳望舒送家去。”
柳望舒还坐着，听她这话一出，微微皱了下眉：“没事儿，我自己走就好。”
“麻溜的吧”白朝絮挥着手。
“你大半夜的自己回啊？
别磨叽哈”意识到柳望舒可能是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叶简立刻把话接过道：“你就当是出门溜她了，不然她这精力不消耗完，回来就得消耗我”三人一前一后走出饭厅，天色己沉，院子里点了灯笼，廊下微风吹过，带着晚饭后的炭火余香。
柳望舒在后面走着，忽然开口，语气不重不轻：“你们很早就认识了吗”白朝絮一愣，回头看她，倒也没藏着，笑嘻嘻地说：“对啊，我们两家是世交。
我家是武将出身，她家嘛……就是那种军师类型的，反正都跟上战场沾点边，从小就认识。”
“准确说，”叶简接道，声音平稳，“是从小就被她折磨。”
“瞎说！”
白朝絮一笑，忽然侧身一转，张开胳膊就要把叶简锁个脖。
“诶！”
叶简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差点没被拽偏方向。
柳望舒看着两人像孩童那样一来一回打闹，脸上神情有些微妙。
她忽然有点羡慕这种熟络感。
叶简挣脱白朝絮的“锁喉”，拍了拍肩膀，转头看向柳望舒，换了语气：“你呢？
我以前只听先生说你体弱，在家里养着，但没怎么细问过。”
柳望舒微微垂了垂眼，语气如常，但少了点她惯有的拘谨：“…我家在朝中也算命官，主要是管一些涉外事务。
外交、文书往来那一类。”
“听着就很厉害。”
白朝絮眨眨眼。
“可我其实也不太清楚，”柳望舒顿了一下，如实道，“确实是小时候得过病，在家里待着，能见的人不多，出门的机会也不多。”
她语气平淡，没有刻意压低，也没有刻意强调，但话一出口，连白朝絮也安静了两秒。
“那你还挺能坐得住的。”
白朝絮忽然说，“要是我，我早把院墙翻秃了。”
“那你翻的不是墙，是命。”
叶简接。
“你是不是有仇必须报？”
白朝絮侧头看她，“就不能让我在望舒面前树个好点的人设？”
“你那人设在你张嘴第一句的时候就没了。”
柳望舒竟也不疾不徐地补刀。
白朝絮一愣，随即笑出声：“哎哟，行啊你，才认识没多久就学会不该学的了！”
说着她忽然眼神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柳望舒刚想退一步，白朝絮己经张开胳膊作势要扑过去。
“喂——”柳话没说完，人就被她拽住肩膀，微微一扯。
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被白朝絮这一带，身子一个不稳，竟真被她拉着往地上一倒。
“哎哎哎哎哎哎哎！”
白朝絮当场懵了，半截人还在扑的姿势。
“我靠……不是——你、你怎么就倒了？！”
柳望舒撑着手肘坐起，虽然摔得轻，但动作明显有些迟缓。
白朝絮一瞬间像被打了三记当头棒喝，连忙扑过去搀她，：“我没用力的啊！
我靠对不起！
你没事吧！！”
她一边说一边把柳望舒扶起来，动作小心得像在扶一张瓷片。
柳望舒一脸无奈地被她扶着，语气倒是还算平静：“没事，没事”“你这不是有点，随风倒啊！”
白朝絮差点哭出来，“我以后说什么也不碰你了，我发誓，我以后打人只打叶简。”
“下次我也躺地上。”
叶简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语气平静白朝絮回头瞪了她一眼：“无语无语无语！”
她又扭头看望舒，扶着她一边往旁边的台阶坐，一边碎碎念个不停：“真的没关系吗，真没事呢？
疼吗？
哪里疼？
啊啊啊啊要不我们去医馆吧！！
你不会哪里骨折吧，对不起对不起！”
柳望舒被她念得实在无奈，忽然轻声道：“诶呀，真没事！”
白朝絮停下来看她，眼睛还瞪得圆圆的，一副“你说没事但我不信”的模样。
“真的。”
柳望舒轻轻笑了一下，声音比方才软了许多，“不是纸糊的。”
“可你倒得太顺了。”
白朝絮忍不住嘟囔。
“是你拽得太快。”
“那以后我就慢慢来？”
“以后别来。”
叶简走过来拍了拍柳望絮衣服上的土：“行了，人没事就好。
再不送她回去，天都要黑透了。”
白朝絮一听，像突然被提醒了似的，立马站起来拍了拍裙子：“走走走，今天亲自护送柳大小姐回府哈”夜风慢下来，天色黑透，三人缓步走到柳府前门，路边灯笼摇曳，火光在石板上映出微黄的光圈。
柳望舒停在台阶上，转头看她们：“你们……怎么回去？
我叫府上的马车送你们吧？”
白朝絮刚想开口，叶简便抢先一步，语气一如既往平静：“不用，她精力还没耗完，一会儿走回去半个时辰，刚好累到，回去就能睡着。”
柳望舒轻轻一笑，也没有说“要不要送一程”。
她只是轻声道：“那路上小心些。”
白朝絮摆摆手：“放心，我翻墙都翻得这么利落，走正门更不在话下。”
“利落？”
叶简语气一挑。
“……行吧，有点响。”
三人站在灯下，不再说话。
风过时，衣摆轻晃，连廊下的灯笼也轻轻颤了一下。
柳望舒率先抬手，朝她们颔首一礼：“我进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
“早点睡”柳望舒脚步微顿一下，没回头，只抬了抬手，算作回应。
待她身影消失在院门中，白朝絮才低头哈了口气：“风还挺凉。”
“那你翻墙走。”
叶简往她肩上一拍白朝絮咧咧嘴笑了笑，转身窜到房上：“比谁快！”
夜风送她的背影一路远去，首到脚步声也沉入小巷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