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苏砚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草席上,身上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墙角的老鼠窸窸窣窣啃着木屑,她却充耳不闻,目光死死盯着头顶那方狭小的天窗 —— 那里是她唯一能窥见外面世界的通道。
自被李氏诬陷偷拿库房银钱,她己在这暗无天日的柴房里熬过了整整七日。
白日里,她要在监工的皮鞭下劈柴、挑水,双手布满血泡和老茧;夜晚,她便借着月光,将白日里观察到的一切默默记在心里:后厨每日卯时生火做饭,账房先生辰时三刻准时去同福茶楼,李氏身边的贴身丫鬟小翠总会在戌时来送残羹冷炙。
这些看似琐碎的信息,在苏砚眼中,都是未来破局的关键。
子夜梆子第三次响起,整个苏家大宅陷入沉睡。
苏砚摸向床底,那里藏着小翠昨日偷偷塞给她的碎瓷片。
冰凉的瓷片划破指尖,鲜血滴落在青砖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撬动着后墙那处松动的砖块。
“吱呀 ——” 当最后一块砖被取下,冷风裹挟着巷子里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苏砚深吸一口气,如离弦之箭般钻出了这个困住她多日的牢笼。
夜色中,她凭借着儿时对云州城的记忆,七拐八绕来到了汇珍当铺。
当铺门口的铜铃叮咚作响,惊醒了正在擦拭紫檀算盘的刘掌柜。
他头也不抬,语气冷淡:“打烊了。”
苏砚却径首上前,从怀中掏出半块刻着 “苏” 字篆纹的玉佩,那是多年前父亲生辰时,她趁人不注意从库房顺出来的边角料。
“当三十两。”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刘掌柜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在苏砚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手中的玉佩。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作响,许久,他忽然压低声音:“阿福在后院劈柴。”
苏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阿福,那个曾是父亲最得力助手的老账房,如今竟在这当铺打杂。
她强压下心中的酸涩,绕过堆满当品的木架,向后院走去。
后院里,月光洒在阿福佝偻的背上,他正挥舞着斧头劈柴,斧刃与木柴碰撞的闷响里,似乎藏着无尽的压抑与悲愤。
“阿福叔。”
苏砚轻声唤道。
老人的手剧烈颤抖,斧头险些砸到脚面。
他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小姐...... 您怎么在这儿?”
苏砚从袖中摸出块早己发硬的桂花糕,那是她这几日偷偷省下的早饭。
“阿福叔,先吃点东西。”
她将糕点塞进老人手中,“我需要您的帮助。”
阿福抹了把脸,哽咽着说:“沈砚之最近常去城南码头,和几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
他书房暗格里,还有个带异域图腾的木匣,我曾见他小心翼翼地摆弄过......”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砚脸色一变,迅速将阿福推进柴堆,自己则闪身躲进阴影里。
待脚步声远去,她才长舒一口气,与阿福匆匆告别。
离开当铺,苏砚在街角的馄饨摊前停下脚步。
热气袅袅升起,小六正蹲在石墩上吸溜面条。
这个总爱往柴房送野果子的小混混,看到苏砚到来,立刻把碗一推,耳尖通红:“苏姑娘!
听说沈大公子明天要去悦来客栈见个洋人,我在那有兄弟,能盯着他们!”
苏砚看着小六真挚的眼神,心中一暖。
她掏出另一半玉佩塞到小六手中:“万事小心,若有消息,就放在城西土地庙的香炉下。”
小六紧紧攥着玉佩,用力点头:“您放心!”
看着小六远去的背影,苏砚握紧掌心的碎瓷片,伤口又渗出了血。
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这些日子的隐忍与努力,终于开始有了回报。
阿福提供的沈砚之的异常举动,小六即将展开的监视,还有刘掌柜看似冷漠实则善意的帮助,都让她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回到柴房,苏砚倚着墙壁坐下。
月光透过天窗洒在她身上,她开始在脑海中梳理己掌握的信息,构思着下一步的计划。
每一个新获得的线索,都像是一根丝线,而她正在用这些丝线,悄然编织着一张庞大的情报网络。
她知道,在这暗流涌动的云州城里,唯有凭借智慧与勇气,才能在这黑暗中寻得一线生机,为苏家,也为自己,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