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配的钥匙串硌着肋骨，金属的凉意透过的确良衬衫渗进来，让他想起二十年前揣着录取通知书翻山越岭的那个清晨。
老式台灯的钨丝在玻璃灯罩里滋滋作响，光晕在档案柜的棱角上撞得支离破碎。
他的影子被拉长在斑驳的石灰墙上，像条扭曲的蟒蛇。
当手指触到"机修车间职工家属登记表"的牛皮纸封套时，袖口的金利来纽扣在玻璃台板上磕出脆响——这是上周劳模表彰会发的奖品，整个宣传科只有他和科长有。
"王春梅，女，28岁，机修车间张建国遗孀......"钢笔墨水在"遗"字最后一捺突然洇开，墨迹如同车间地沟里蔓延的机油。
照片上的女人梳着九十年代流行的荷叶头，杏仁眼尾端微微上挑，像两枚沾着晨露的杏子。
李国栋的喉结动了动，工装裤膝盖处突然传来阵阵幻痛——那是当年在技校蹭破的伤疤，每逢阴雨天就隐隐作痒。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惊得他慌忙合上档案。
铁皮柜门晃动的瞬间，陈年的机油味混着樟脑丸气息扑面而来。
这味道让他想起十八岁那年，揣着全村凑的二十三块六毛钱，蜷在绿皮火车厕所边的场景。
厕所门上的铁锁生了锈，随着车厢晃动在他后腰磨出血痕，而他就着这股铁腥味，把《机械制图手册》贴在鼻尖背诵。
此刻，副科长的红头文件正躺在抽屉最里层，牛皮纸信封还带着油印机的余温。
李国栋的指尖在"李国栋同志任宣传科副科长（副科级）"的字样上来回摩挲，油墨在指纹间晕染开细小的蛛网。
走廊突然传来女工们的哄笑，惊得他触电般缩回手，袖口扫落了桌角的金星钢笔。
"小李？
"门外响起科长特有的拖沓脚步声，李国栋猛地起身，膝盖撞在抽屉把手上。
海鸥相机的金属棱角隔着裤袋刺进皮肉——这是今早刚领的器材，全厂仅有三台。
"在整理劳模档案呢。
"他抓起桌角的劳模事迹材料，纸页边沿还沾着食堂的油渍。
科长肥厚的手掌拍在肩头时，他闻到了熟悉的牡丹烟味，"年轻人就是勤快，不像行政科那帮老爷。
"等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李国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