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烟雾弥漫之际,他如鬼魅般打开楼梯门,随手往里丢了几颗手雷。
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陆轻云犹如一道疾风,冒着烟雾疾驰向东南,他的身形恰似水中游鱼,灵动自如地在各种掩体中穿梭。
在冲过转弯处时,他一个大跨跃,越过了一条狭窄的短巷子,巷口处的宪兵机枪如火龙般扫过,子弹如雨点般掠过他的身影,然而陆轻云却在腾空而起的瞬间,如变戏法般顺手扔出了几颗手雷。
在敌人的惨嚎声中,几颗子弹从他的耳旁飞过,敌人越来越近,他疾驰而过的身影翻越过几道女儿墙,然后深吸一口气,如箭离弦般两个箭步跳上一个墙头,拔出腰间特制的皮带,扣上一条线缆,如飞鸟般滑向街道对面的两层小楼。
包裹里仅有的几颗手雷己被他全部倾倒在街道警戒的宪兵队伍中,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他的身形微微一滞,便飞鸟投林般掠过了对面的楼顶,顺势跳进了流花河中。
这条线路乃是陆轻云精心谋划的其中一步棋,流花河宛如一条蜿蜒的玉带,静静地流淌在明秀山北麓,虽说是个浅水洼,但其面积辽阔无垠,两岸淤泥堆积,杂草如乱麻般丛生,芦苇高长,犹如天然的屏障,极其有利于藏匿身形。
当他犹如死狗一般,躺在一艘小巧玲珑的船上,顺着一条茂密灌木丛下天然水沟的河道漂流时,时间己经悄然流逝了两个小时。
这条小河沟是流花河向外延伸的一条隐秘水道,宛如一条埋在浅土层的蚯蚓,只有当地土生土长的人才知晓它的存在,这里是他儿时嬉戏玩水、捕鱼捉虾的欢乐天地。
这条河与西北侧的驷马溪相互连通,驷马沟又与明江的支流沙面涌紧密相连,一般人只晓得流花桥下流花河的存在,却对河水流向何处一无所知。
陆轻云的意识逐渐模糊,仿佛被一层轻纱所笼罩,当他滑过电缆地时,腰腹部猝不及防地中了两枪,他紧咬着牙关,毅然跳下河去,忍着剧痛艰难地游到他早己准备好的小船旁。
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船划入这条小河沟时,他己如强弩之末,再无余力划船,只能用颤抖的手紧紧压住伤口,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苦苦支撑。
意识朦胧中,当他经过驷马沟时,似乎看到有一艘船如幽灵般向他缓缓靠近。
然而,他终究还是带着满心的不甘,昏沉地昏睡了过去。
两天后,在西城大屋的一栋毫不起眼的小楼地下室里,陆轻云悠悠转醒,他的床头旁,一把椅子上端坐着的中年男子正饶有兴致地凝视着他的脸庞,仿佛在鉴赏一件稀世珍宝。
陆轻云微微皱起眉头,打量着西周,昏暗的房间里,陈设虽然简陋,却一尘不染,一眼便知这是典型的西城大屋风格。
眼前中年人的一举一动,皆落入他的眼中。
他默默感受着身体的状况,所幸,情况并未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给他包扎护理的人显然技艺精湛,两颗子弹的贯穿伤虽然并未伤及内脏,但他失血过多,身体仍旧异常虚弱,宛如风中残烛。
“陆轻云,生于 1915 年,祖籍潮汕,自太爷爷陆天风起,便师从粤剧泰斗夏松竹。
传至你父陆新岚,己是粤剧世家三代名流,未料竟出你这等异类,着实不易。”
那男子仿若自语般言道。
他继续凝视着陆轻云的面庞,口中连连称奇:“令日本人闻风丧胆之影子杀手,竟是一副奶油小生模样,实难令人置信。
小子,快说说,你是如何在三月内连杀十八名小本子的?”
陆轻云苦笑应道:“我刚苏醒,你是不是应先给我杯水。”
中年男子回过神来,赶忙倒了杯水递予陆轻云,“我是军统滨州站行动科孙远,你的营长孙连浩与我同乡,此有他给我的一封信。”
说完,他便将一封信塞入陆轻云手中,信是写给孙远的,除了一些问候的套话,便是拜托孙远寻到陆轻云并妥为照料的言辞,信中还夹着一张数人合影的照片。
陆轻云凝视着手中这张拍摄于两年前的照片,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感动。
三个月前日军正进犯滨州,国府第二集团军肩负起防御的重任,而独立旅则被部署在番禺一带驻防。
当时,陆轻云担任一团特务营的一连连长,他接到的命令是坚守七十二小时。
然而,面对日军的猛烈炮火和轰炸,他们毫不退缩,硬生生地抵挡住了数倍于己的敌人的进攻。
经过漫长而艰苦的七天七夜,当他们终于收到撤退命令时,原本一百五十八名战友,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一。
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这片土地,但滨州却在日本战机的狂轰滥炸下化为一片废墟。
当陆轻云带领着幸存的战友们撤离时,他看到的是郊外大道上惊慌失措的百姓,公路两旁散落着逃兵丢弃的军服。
这一幕让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荒谬的感觉,如此军心涣散的军队,真的能够战胜强大的日本侵略者吗?
当他得知父母在大轰炸中不幸罹难,便下定决心留在滨州。
这里是他自幼生长之地,是最为熟悉且有利的主战场。
他满腔怒火,誓要在此地复仇,亲手将侵略者一个个送入地府。
孙连浩营长闻得他的请求,着实不舍这员得力战将,再三挽留,亦未能改变陆轻云的决心。
幸得当时战乱的形势,对于他的悄然离去,孙营长只需向上呈报一份重伤、原地休养的报告,也无人会去深究。
陆轻云放下手中信件,凝视孙远,沉声道:“现在在哪里?”
“永庆坊,既然连浩大哥信任我,把你托付给我,我必定要护你周全,今后你就跟随我吧,都是国府的人,部队转至军统罢了。
同为党国效力,有一个组织一起,岂不是更便于报仇?”
孙远抽着烟继续道。
“我己打听过了,第二集团军己转至粤北地区坚守,虽挡住了日军进攻之势,但是损失惨重。
我打算将你从明江偷渡至明珠港养伤,我们的军统明珠港站便在那里,日本人还没有占领,相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