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坐在火堆旁,低头用手中小刀削着一根枯木枝。
他的神情沉静如水,却又带着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深思。
子楚则跪坐在赵姬的外衣前,久久没有开口。
他手里紧握着赵姬死前留下的一缕发丝,那是她在最后一刻挣脱赵兵包围,替他引走追兵时,被匕首斩落的。
他亲眼看着她倒下,却不能回身相救。
他恨,恨自己的无力,更恨赵国的冷酷。
“她……她说的最多的不是自己,而是‘政儿不能死’。”
子楚低哑着嗓音,像是要把心中沉积的血泪一寸寸抠出来。
“她说:‘他是楚血,也是秦骨,若他死了,我就白来这世上一遭。
’”林如海坐在林如海身侧,怀中抱着小嬴政。
此刻的她不像一个六岁孩童,而像是个清冷的庙中小神女。
“她很勇敢。”
黛玉轻声道,仿佛在回应子楚,又像在告诉政儿,“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嬴政仿佛听懂了姐姐的话,小小的眼珠湿润却明亮。
他不哭,只是盯着子楚,一瞬不瞬。
林如海终于开口:“子楚公子。”
子楚抬头,眼中仍有哀意。
“赵姬之死,虽为悲剧,也是契机。”
林如海缓缓道,“你今日逃出生天,嬴政得保,赵国却认定你亡。
此为隐形之身,可动也。”
子楚抬眼,似明白对方意图。
林如海取出简图,摊于庙前残桌。
“长平之战虽未决,然局势对赵不利。
白起将至,赵括上阵,必生败局。
此时若动身回秦,恰是良机。”
“可我身份……”“你是太子柱之子。”
林如海看着他,“如今秦王为昭襄王,柱为太子,是为下一任秦王。
你若回归,非但能得庇护,更是新政之引。”
子楚沉默。
他不是愚钝之人,自小在赵为质,深知政权更替之中人命如草。
但林如海所言,确实为一线生机。
林如海忽然取出一枚玉符,置于桌上:“此物为信令,我原为外史之臣,入秦后可由此立名进谏。
若你愿与我共谋,不仅可得秦国庇佑,更可为你之子打下基业。”
子楚眼神动容,他目光转向林黛玉,看着那个怀中抱着自己骨肉的女子。
“你们……为何救我?”
林黛玉低声:“因为你儿子,未来会做许多大事。”
子楚一怔。
林如海起身,注视夜空星辰:“我本己死,因某种天命再得重生。
你们的世界,我略知一二。
我要扶这个孩子成王,不只是为了天下,也是为了给这片土地一个新的答案。”
他顿了顿:“我见过未来。”
子楚浑身一震。
林如海淡淡道:“未来之秦,短暂统一,却因暴政而亡。
若政儿不改其路,亦终归覆灭。
但若有我等扶他、教他,或许能有不同。”
他望着子楚,目光灼灼:“你愿不愿与我一试?”
夜风再起,庙檐飘落几片断瓦,仿佛天地在倾听这场盟誓。
良久,子楚深深叩首:“我子楚,愿与先生并肩。”
林黛玉也站起身,正色道:“我虽幼年,但愿为叔叔护道。”
林如海微微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牛皮纸书信。
“此为给秦相范雎之信,我略识其性,若他肯应允,我们便有立足之地。”
三人当夜立下盟誓,火光前,嬴政被黛玉紧紧抱在怀中,稚嫩的脸庞上映出火光与星辰交织的光晕。
数日后,一辆破旧的粮车缓缓驶出邯郸。
林如海化名为商贾,带着子楚与“女儿、孙子”南行。
车内,黛玉正在用布料缝制嬴政的小袍衣,一针一线,细致温柔。
子楚坐在对面,眉宇间己少了些哀伤,多了一分深沉。
他向林黛玉投去一眼:“你怎会如此从容?”
黛玉不抬头,只道:“我经历过太多死别,早己习惯。
你是一个父亲,如今你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子楚沉默片刻:“他会成为王吗?”
“会,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王。”
林如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他驾着马车,稳稳前行。
“是那种既尊天道,又护民生的王。”
风吹起车帘,远方的山影渐渐逼近。
“我们要去的,是未来的起点。”
林如海语气坚定。
“我们要做的,是书写新的历史。”
林黛玉轻声:“赵姬虽死,但她的愿望,我们会替她完成。”
嬴政在怀中微微动了动,似乎被这声音唤醒。
他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澈,望着车外飞逝的树影,像在记住这一刻。
他们的故事,刚刚开始。